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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心中雖如此想,口中卻仍恭身道:「正是,數百年來,據弟子所知,敝門七靈廠製作別門別派的暗器,此次尚屬首創。」

  他語聲一頓,又道:「無影神針如期交卷之後,敝派掌門人也自天山趕了回來,這姓喬的少不得又在敝派掌門人面前花言巧語一番,是以——」

  卓長卿忍不住又自插口道:「貴派的掌門人又是誰呢?」

  唐義又自一愣,面上似乎微微現出不悅之色,要知道,蜀中唐門,名揚天下,唐門三傑,更是天下皆聞,唐義見卓長卿竟不知道,抬目望了兩望,面上仍然不敢現出不滿,躬身道:「敝派掌門人江湖人稱——」

  溫瑾接口道:「三環套月壓天下,滿天花寸震乾坤,摘星射月無敵神唐飛!」

  唐義微微一笑,向溫瑾躬身一禮,接道:「敝派掌門人聽了這姓喬的話,在密室之中坐關三天,然後傳令敝派三代弟子七十人,與弟子們和師伯師叔們七人,跟這姓喬的一起到這天目山來,為的只是那三幅畫卷中的名劍靈藥而已。」

  溫瑾微微一笑,道:「蜀中唐門,富可敵國,自然不會把金銀珠寶看在眼裏。」

  卓長卿見溫瑾言語之中,對這蜀中唐門似是頗為推崇,心中不覺有些奇怪。

  他卻不知道蜀中唐門數百年來,在武林中的地位已是根深蒂固,比之少林、武當等名門大派,並不多讓。

  而且蜀中唐門門中雖也有些不貞弟子,為害江湖,但大體說來,卻還不愧為武林正宗,是以武林中人對唐門中人,多有一些敬意。

  卻聽溫瑾語聲一頓,突又冷笑道:「只是摘星射月無敵手唐大俠,在江湖中享有俠名,而且素稱鐵面,此次怎麼聽起姓喬的話來,這倒有些奇怪了。」

  唐義面頰微紅,垂首說道:「敝派掌門中事,小人們本不太十分清楚,但家師祖此次據說是另有深意——家師祖此次天山之行,大約是樹下強敵,是以便希望能得到這些名劍靈藥——」

  他語聲突頓道:「小人們此次妄漏本門秘密,本已抱必死之心,只望姑娘知道了,不要再傳言出去,小人便已感恩不盡了。」

  溫瑾微微一笑,道:「你如此做法,不過就是想將這罪魁禍首喬遷,帶回蜀中,這其中卻又有甚麼原因呢?」

  唐義鋼牙一咬,恨聲道:「這姓喬的一到此間,居然又以花言巧語將弟子們這七位師叔誘惑,在臨安城中,先請敝門兩位女師叔,分頭向紅巾快刀兩派發下柬帖,使得他們心中惶然,猜疑不安,又乘黑夜之中,命弟子們將紅巾會眾一網打盡,然後又命弟子們潛伏於路邊店捕之中,施用無影神針,偷襲快刀會眾——」

  卓長卿「呀」的一聲,脫口道:「原來是他幹的事!」

  目光斜瞟溫瑾一眼,溫瑾只微微一笑,忽又嘆道:「原來此事其中竟有這麼多的曲折,先前我還以為——」

  突然大喝一聲:「哪裏去!」

  只見喬遷身形在地上連滾數滾,一躍而起,亡命奔去。

  溫瑾大喝一聲,身形已掠出三丈,纖足微點,倏然一個起落,纖掌揚處,三點烏團脫手而出,只聽喬遷慘叫一聲,砰然落在地上,身形又繞了幾處,便已翕然不動。

  卓長卿隨後掠來,沉聲道:「這廝是不是死了?」

  溫瑾冷笑一聲,道:「讓他這樣死掉了,豈非太便宜了他。」

  將喬遷又自提了回來,往唐義面上一拋,唐義俯身望處,只見這奸狡兇猾的漢子此刻動也不動地伏在地上,雖似已死去,但仔細一看,他背後項上大椎下數第十四節兩旁各開三寸處的左右志堂大穴外,尚露半枚無影神針並未深入,顯見只是穴道被點,並未致命。

  這種手法認穴之準尚在其次,勁力拿捏得恰到好處,卻當真是駭人聽聞,唐義目光望處,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他本是暗器名門之徒,但此刻見了這種手法,心中仍為之駭然,呆呆地愣了半晌,吶吶道:「小人們在暗中偷襲快刀會眾之際,所發暗器,大半被人擊落,是以快刀會眾,才能逃脫大半生命,其時小人們就在暗中駭異,不知是誰的暗器手法竟是那般驚人,此刻想來,想必就是姑娘。」

  溫瑾微微一笑,道:「那時我也在奇怪,伏在暗中施放的暗器,怎地那般霸道,我先還以為只是鐵蒺藜、梅花針一類的暗器,又以為是那萬妙真君尹凡,或是花郎畢五等人,躲在暗中搗亂,本想查個清楚——」

  她微笑一下,向卓長卿輕瞟一眼:「但後來被你一追,再查也查不出了,卻萬萬想不到暗中偷襲之人,竟是唐門弟子,更想不到那些暗器,居然是無影神針——」

  卓長卿此刻心中已盡恍然,忖道:「難怪她說暗器她雖發過,卻僅是救人而已,唉——我真的險些錯怪了她,看來江湖詭譎,的確是令人難以猜測。」

  向溫瑾微微一笑,這一笑之中,慚愧、抱歉之意兼而有之。

  溫瑾忍不住嬌笑一下,垂下頭去,心中大是安慰。

  卓長卿突又恨聲道:「想不到這姓喬的如此歹毒,那快刀、紅巾兩會的門人,與他素無冤仇,他何苦下此毒手!」

  唐義沉聲說道:「這廝如此做法,一來,是想以此擾亂武林中人的耳目,使得天下大亂,他卻乘亂取利;再來他又想嫁禍於紅衣娘娘,讓武林中人以為這些事都是紅衣娘娘所做:三來他與快刀丁七,以及紅巾三傑都結有樑子,他此舉自是乘機復仇;四來他如此一做,卻又使得敝門無形中結下許多仇家,如果他一說出來,勢必要引起軒然大波,他便可以此來挾脅敝門,說不定他以後還要再挑撥與快刀、紅巾兩會有交情的武林豪士到蜀中來向敝門尋仇;五來他自然是以此消除異己,增植自己勢力;六來聞道他在江湖中要另外再起門戶,江湖中幾個新起的門派被他完全消滅之後,他如有甚麼舉動,自然事半功倍——」

  他滔滔不絕,一口氣說到這裏,緩聲稍頓一下,道:「總之此人之奸狡,實在是罪無可恕,小人雖早已對這廝痛恨入骨,但怎奈小人的師叔卻對他十分信任,是以小人,人輕言微,自也無可奈何,此刻他被兩位擒住,又想出賣敝門,不但小人聽到,那邊還有數十個證人!是以小人才不顧自身安危,將這廝計謀揭穿,擒回蜀中,交到掌門人面前,正以家法,讓這廝也知道反覆無義、奸狡兇猾之人,該有甚麼下場。」

  說到這裏,他突然仰天長嘆一聲,道:「只是小人此刻卻也洩出本門秘密,雖然此舉是為了本門著想,但只怕——唉。」

  又自嘆一聲,倏然頓住語聲。

  卓長卿皺眉道:「你那七位師叔呢,怎麼未見同來?」

  唐義恨聲道:「這自然又是這廝所弄的花樣!他將小人們乘黑夜之中由一條秘道,悄悄帶到這裏來,裝在木棺之中,卻讓小人們的七位師叔,翌日和武林豪士一起赴約,等到翌日晚間,那時這『天目大會』必然已告結束,勝負已可分出,再經這條山道出去的,必定是經過一番苦關之後得勝的高手,這廝便叫小人們即時突然自棺中施放暗器,又讓小人們的七位師叔在外相應。裏應外合,一舉奏功。」

  卓長卿心頭一涼,暗忖:「黑晚之中,驟遇此變,縱然身手絕頂,只怕也難逃出毒手,唉——此人怎地如此狠毒,竟想將天下英豪一網打盡,只是他智者千慮,終有一失,卻想不到我會誤打誤撞的將此奸謀揭破,看來天網雖疏,卻當真是疏而不漏哩。」

  目光一轉,轉向溫瑾,兩人心意相仿,彼此心中俱都不禁為之感慨不已。

  只見唐義肅立半晌,恭聲又道:「人們所知不言,所言不盡,兩位如肯恕過小人們方才之過,小人立時便請告退,不但從此足跡絕不入天目方圓百里一步,便是小人們的師長,也必定永遠感激兩位的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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