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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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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漢子一驚之下,抬目望去,只見一個玄衣少年在空中身形如龍,夭矯盤旋,他們雖然都是久走江湖的角色,但幾曾見過這等聲威,只嚇得腳下發軟,果然沒有一個敢再走一步。 卓長卿奮起神威,雙掌一揚,凌空劈下,掌風激盪,竟將山道兩旁一左一右兩口棺木劈得木片四下紛飛。 他大喝一聲:「誰再亂走一下,這棺木便是榜樣。」 喝聲過後,他身形便自飄飄落下,有如一片落葉曼妙無聲。 那些黑衣漢子面面相覷,呆了半晌,果然一個個走了回來,垂頭喪氣的立在道旁,有如待宰的牛豕,全身顫抖,面如死灰。 卓長卿冷笑一聲後,溫瑾已自一手提著那漢子,掠了過來,嚇的一聲,將他擲到地上,微微一笑,道:「這廝果然就是喬遷!我早已知道他不是好人,卻想不到他竟壞到這種地步,他這一手想來是想將到會的武林豪士,一網打盡,唉——要是在黑夜之中,驀然遇著這麼一手,還真的是叫人防不勝防。」 她緩緩走到棺木之前,秋波一轉,突然從棺中取出一包乾糧,一壺食水來,向卓長卿一揚,卓長卿劍眉軒處,冷哼一聲。 溫瑾又道:「奇怪的是,這些漢子發放暗器的手法,俱都不弱,真不知道這姓喬的是從哪裏找得來的?」 她語聲微頓,又自從地上拾起一物,把玩半晌,送到卓長卿手上,卓長卿俯首望處,只見此物體積極小,四周芒刺突出,果然便是自己在臨安城中所見之物,不禁皺眉道:「這難道又是——又是那溫如玉暗中設下的埋伏麼?」 溫瑾螓首輕垂,柳眉深顰,輕聲道:「這無影神針,的確是她不傳之秘,除了我和小瓊、小玲之外就似乎沒有傳給過別人,而且此物製造不易——」 語聲突頓,垂首沉思半晌,突然掠到喬遷身側,纖足微抬,閃電般在喬遷背脊之後連踢三腳。 只見喬遷瘦小的身軀,隨著她這一踢之勢,向外滾開三步,張口吐出一口濃痰,翻身坐了起來,機警尖銳的眼珠,滴溜溜四下一轉,乾咳一聲,垂下頭去,他知道自己此刻已在人家掌握之中,有如甕中之鱉,是以根本再也不想逃走之計,居然盤膝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瞑目沉思起來。 溫瑾冷笑一聲,沉聲道:「我問你一句話,你可要好生答覆我!」 喬遷以手支額,不言不動,生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 卓長卿見此人面容乾枯,凹晴凸顴,面上生像寸肉不生,一眼望去,便知是尖刻之像,嘴唇更是刻薄如紙,想必又是能言善辯之徒,心下不覺大起惡感,劍眉微皺,叱道:「此人看來尖狡絕倫,你要問他甚麼,他縱然答覆,也未見可信——」 說到這裏,暗嘆一聲,忽覺自己對這些奸狡之徒,實在是束手無策,卻見溫瑾微微冷笑,接口沉聲說道:「比他再奸狡十倍的兇徒,我也看得多的,我若不能叫他說出實話來——哼哼。」 她冷哼兩聲,又道:「長卿,你可知道對付這種人,該用甚麼辦法?」 卓長卿愣了一愣,緩緩搖了搖頭,卻見溫瑾秋波一轉,似乎向自己使了個眼色,冷笑又道:「我再問他一句,他若不好生回答於我,我就削下他一支手指,然後再問他一句,他著還不回答,我就再削下他兩隻手指,他就算真的是鐵打的漢子,等到我要削他的耳朵,切他的鼻子,拔他的舌頭,挖他的眼珠的時候,我就不相信他還不說出來。」 她緩緩說來,語聲和緩,但卻聽得卓長卿心頭一震,轉目望去,只見那喬遷卻仍瞑目而坐,面額上已忍不住流下冷汗。 溫瑾冷笑一聲,又道:「長卿,你要是不信,我就試給你看看。」 柳腰一擰,緩步走到喬遷面前,還未說話,卻見喬遷已自長嘆道:「你要問甚麼?」 溫瑾輕輕一笑,秋波輕瞟卓長卿一眼,道:「你看,他不是也聰明得很麼?」 卓長卿暗嘆一聲,忖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看來此話真的一點也不錯。」 他卻不知道溫瑾雖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已足夠叫喬遷聽了膽寒,這是因為喬遷深知這位女魔頭的弟子當真是說得出,做得到的角色。 只聽溫瑾一笑道:「我先問你,你這些無影神針,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喬遷雙目一張,目光一轉,道:「我若將一切事都據實告訴你,你還要對我怎樣?」 溫瑾柳眉一軒,冷冷道:「你若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話,我就廢去你一身武功,讓你滾回家去,再也不能害人。」 喬遷面色一變,額上汗下如雨,呆呆地愣了半晌,頹然垂下頭去,卓長卿雙眉一皺,忖道:「廢去武功,生不如死,這一下我看他大約寧可死去,也不願說出了。」 哪知他心念尚未轉完,喬遷卻已慘聲道:「我說出之後,姑娘縱然饒我一命,但只怕——」他目光一轉,向那些黑衣漢子斜瞟一眼:「我還沒有回家,就已被人亂刀分屍了。」 溫瑾柳眉揚處,沉聲道:「你要怎地?」 喬遷目光一轉,垂首道:「我只望姑娘能將我輕功留下幾分,讓我能有活命之路。」 卓長卿長嘆一聲,忖道:「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將生命看得如此珍貴,甚至比自己的名譽、信用、自由的總和還要看得重些,唉——自古艱難唯一死,難怪那些拋頭顱、灑熱血,將自己生死生命置之度外的英雄豪傑,能夠留傳史冊,名垂千古。」 一念至此,回轉頭去,不忍再見此人的醜態。 只聽那溫瑾輕叱一聲,道:「以你所做所為,讓你一死,早已是便宜了你,你如此討價還價,當真是——」 她話聲未了,那邊黑衣大漢群中已大步走出一個人來,溫瑾秋波一皺,輕叱道:「你是誰?難道你有甚麼話說麼?」 那黑衣漢子搶前三步,躬身一揖,沉聲道:「小的唐義,乃是蜀中唐門當今莊主的三傳弟子——」 溫瑾口中「哼」了一聲,心中卻恍然而悟:「難怪這些人發放暗器的手法,都非庸手,原來他們竟都是名重武林已久,天下暗器名門的唐氏門人。」 卻聽這黑衣漢子唐義躬身又道:「姑娘要問甚麼話,小的都可以據實說出,但望姑娘將這無信無義的喬遷,帶回蜀中——」 卓長卿突然接口道:「你先說出便是。」 他對喬遷心中惡感極深,是以此刻無殊已答應了這漢子的條件。 只聽唐義躬身道:「這姓喬的與敝門本無深交,數月之前,他忽然來到蜀中,並且帶來一份秘圖,說是得自紅衣娘娘之處,這份秘圖便是無影神針的製造方法,當時敝掌門人不在蜀中,是由小人的三師祖接待於他——」 溫瑾接口道:「可就是那人稱三手追魂的唐多?」 唐義頷首道:「敝門三師祖叔在江湖中本少走動,是以便被這廝花言巧語所惑,將這份秘圖,交給敝門屬下的暗器製造之七靈廠,限於五十天,制出三千枚無影神針來,敝門自三代弟子以下,無不日夜加工,四十五天之中,便已交卷——」 卓長卿忍不住道:「難道你們所用的暗器都是自己門徒所制麼?」 唐義愕了一愕,忖道:「此人武功之高,看來尤在師爺之上,怎地江湖閱歷卻如此之淺,蜀中唐門的毒藥暗器名揚天下,世世代代,俱是唐門七靈廠所創,武林中大半知道,怎地他卻不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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