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月異星邪 | 上頁 下頁
六七


  卓長卿變色道:「是誰?」

  溫瑾嘆道:「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反正你以後總會知道的。」

  卓長卿腳下不停,心念數轉,卻仍忍不住問道:「難道是那萬妙真君尹凡?」

  溫瑾搖了搖頭,卓長卿又道:「是他的幾個徒弟?」

  溫瑾又搖了搖頭。

  卓長卿奇道:「這我倒真的猜不出了,只是奇怪的是,江湖中不知誰有那麼霸道的暗器,除了這些人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了。」

  溫瑾輕輕一笑:「那些暗器叫做無影神針,倒的確是我發出來的。」

  卓長卿心頭一震,倏然頓住身形,面容亦自大變,顫聲道:「是你——你——」

  溫瑾又自輕笑一下:「不過我發出這些暗器非但不是傷人,而且還是救人的。」

  卓長卿竟不禁為之一愣,大奇道:「救人的?此話怎講?」

  溫瑾道:「這話說來很長,我慢慢再告訴你,總之你要相信,現在我——我再也不會騙你的。」面頰微微一紅,伸出玉掌,遙指前方,道:「你看到沒有,前面那綠葉牌坊,那就是本來準備做天目之會的地方了。」

  卓長卿愣了半晌,心中反覆想道:「——現在再也不會騙你了——」

  這句話,不覺疑念頓消,抬頭望去,只見前面山蔭道上,林木漸疏,山勢頓陰,一條石梁小道,筆直通向山去,石梁山道上卻赫然矗立著一個高約五丈,寬約三丈,雖是樹枝搭成的,但氣勢卻極巍然的綠葉牌樓。

  牌樓兩邊,掛著兩條血紅的長聯,上面寫著斗大的十六個擘巢大字:「仰望蒼穹無窮,俯視武林群豪!」

  對聯並不工整,但口氣之大,卻是少見,卓長卿冷笑一聲,道:「這想必是那溫如玉寫的。」

  溫瑾搖了搖頭,突笑道:「寫巨幅對聯是誰:只怕你也萬萬猜不到。」

  卓長卿不覺又自大奇:「是誰?」

  溫瑾道:「寫這副對聯的,就是在武林中人緣極好的那個神偷喬遷。」

  卓長卿心頭一震:「難道就是拿著三幅書卷,到處揚言的巨富神偷喬遷,這倒真是令人無法意料,他怎麼會與溫如玉有著干係?」

  溫瑾淡淡一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人的善惡,真叫人猜不透,武林中誰都說喬遷是個好人,其實——哼,這人我知道得最清楚。」

  原來當時醜人溫如玉立下決心,要將武林群豪都誘到天目山來,她想來想去,甚麼都不缺少,就只少了一個傳訊之人。

  要知道此種情事,若要在江湖傳揚出來,溫如玉必是不能親自出面,因為那麼一來,別人一定會生出疑懼之心,而這傳訊之人,不但要口才便捷,而且要在武林中本有極好人緣,使得武林中人不會疑心她別有用心。

  她想了許久,便著人下山,到武林中尋了一個符合此種條件之人,其一便是喬遷,另兩人其中之一生性剛強,本極不滿溫如玉的為人,上得山來,不到一日,就被溫如玉給制死,臨死之際,他還罵不絕口。

  另一人也不願做此等害人之事,口裏雖然答應,但夜間卻想乘隙溜走,自然也被溫如玉殺了滅口,而那喬遷不但一口答應,且還替溫如玉出了許多主意,於是他臨走之際,不但帶了那三幅書卷,而且還帶走溫如玉的一袋珠寶。

  溫瑾將這些事對卓長卿說了,只聽得卓長卿劍眉怒軒,切齒大罵,他生性忠直,自然想不到世上還有此等卑鄙無恥之徒。

  但溫瑾卻淡淡笑道:「這種人我看得多了,有些人在武林中頗有俠名,其實——哼哼,等會你到了裏面,你就會發現許多你根本不會想到的事。」

  卓長卿長嘆一聲,隨著她掠入那綠葉牌樓,前行十數丈,山路忽然分成兩條岔道,一條道口立著一塊白楊木牌,上面寫道:「易道易行,請君行此。」

  另一條道口,也立著一面白楊木牌,上面寫著的卻是:「若行此道,難如登天。」

  卓長卿心中一動,方自忖道:「這想必是那溫如玉用來考較別人輕功的花樣。」

  卻見溫瑾腳下不停,身形如燕,已自當先向那難道中掠了過來。

  他心中不禁暗笑:「她真是生性倔強得很,此時此刻,她在我面前竟還不肯示弱,偏要走這條難走的路,唉——其實她留些力氣,用來對付仇人豈非要好得多。」

  但此刻溫瑾已掠出數丈,正自回頭向他招手,他心念軒處,卻也已隨後掠了過去。

  其實他自己生性亦是倔強無比,若換了他自己選擇,也必會選擇這條道路無疑,倏然幾個起落,他身形也已掠出十數丈,只見這條道上山石嵯峨,道路狹窄,果真是難行無比,但是他輕功卻極佳妙,此路雖然難行,他卻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他心中方自暗哂:「這種道路若也算難如登天的話,那麼世上難如登天的道路也未免太多了。」

  哪知他心念尚未轉完,前面的道路竟然更加平坦起來,便是輕功毫無根基的普通壯漢,只怕也能走過。

  他心中不禁又為之疑惑起來,忍不住問道:「這條道路也算做難行的話,那麼那邊『易道』之上,豈非路上鋪的都是棉花?」

  溫瑾一笑道:「你又猜錯了。」

  卓長卿一愕,心念動處,突然恍然道:「原來這又是那溫如玉故弄玄虛,是不是?易道難行,難道易行,這麼一來,武林中人十中有九都難免要上她的惡當。」

  要知道他本乃聰明絕頂之人,雖因涉世不深,再加以天性正直,是以對於人心險惡之處,他往往看不甚清,但只要別人詳加指透,他立刻便能毫無困難地猜到事實真相。

  溫瑾果然頷首道:「這次你倒猜對了,那條易道,表面看來雖然平平無奇,極為好行,其實其中卻是步步危機,滿是陷阱,莫說輕功平常的人,就算是輕功較高的武林高手,若不留意,也難免中伏,其中尤以那百步留沙、十丈毒河兩個地方,你只要真氣稍有不繼,立時便是滅頂亡魂之禍。」

  她語聲一頓,又道:「到此間來的武林豪士,多半為了要奪寶藏,若非真正藝高膽大的人,誰也不願多費力氣,自然都要走那條易道,於是他們不但上當,而且還得送命,至於那些敢走難道的人,武功定必甚高,一些普通陷阱未必能難得倒他們,所以這條難道上反而甚麼陷阱也沒有。」

  卓長卿暗嘆一聲,忖道:「這溫如玉用心當真是惡毒無比,若非我先來一趟,探出此間真相,那真不知有多少武林豪士會葬身此地。」

  心念一轉,又忖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溫瑾自幼及長,都受著這種魔頭的薰陶,行事自然也難免會有些古怪,甚至會有些冷酷,唉——但願她以後和我一起會——」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微微一熱,不禁又自暗笑自己,未免將事情想得太遠了些。

  抬頭望處,只見前面又到了道路盡頭,盡頭處又有一座綠葉牌樓,沒有對聯,卻有一方橫匾,上面亦寫著三個擘巢大字:「第一關。」

  溫瑾卻已悄然立在牌樓之下,帶著一絲微含憂鬱的笑容望著他。

  他面頰一紅,掠了過去,口中道:「你倒先到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