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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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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 前殿中突又傳來一聲暴喝,只聽那多事頭陀大聲吼道:「無論你是誰,若想到裏面去,先吃洒家一杖。」 卓長卿、溫瑾突地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是跪在地上,不約而同地長身而起,兩人面面相對,方自對了一眼,只聽院中已躍入幾個人來,呼叱相擊之聲,也傳入院中。 卓長卿來不及答案,立掌一揚,「呼」地煽滅了桌上燈火,卻將燈旁的靈位,也震落到地上,溫瑾此刻雖心神大亂,卻仍低聲問道:「是誰?是誰?」 此刻院中搏鬥之聲更急,多事頭陀連連厲吼,好像遇著了強敵,厲吼聲中,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不住地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和尚不是好人,想不到你還是臥底的奸細。」 另一個破鑼般的聲音亦自喝道:「你們兩個小子快滾出來,哼哼——要想到這裏來撒野,真是瞎了眼睛。」 卓長卿心中一驚:「難道他們已知道我們在這裏?」 又微一遲疑,只聽外面遠遠一個聲音大聲叫著道:「在這裏,在這裏,牛兄、蕭兄,快出來,這兩個小子跑下山了。」 卓長卿心中又自大奇:「是誰跑下山了,難道他們追的不是我們?那麼他們又是誰呢?」 溫瑾心中,此刻亦是驚疑不定,她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自己師父請來的武林高手,也知道他們追捕的不是自己,但自己此刻這副模樣,又和這少年卓長卿在一起,亦是萬萬不能讓人見著的,她立在黑暗之中,進亦不是,退亦不是,一時之間,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方才多事頭陀見了卓長卿與溫瑾對面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卻越想越覺納悶,不知這兩個年輕人究竟在幹甚麼。 他本是生性憨直魯莽之人,又喜多事,讓他心裏存個秘密,實在是非常困難,他在這大殿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兒站在門口出神,一會兒在大殿中兜著圈子,直恨卓長卿溫瑾二人不能快些出來,告訴自己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他兩人還是沒有出來,多事頭陀正自不耐煩,殿外突然悄無聲息的掠人兩條人影來。 他目光一閃,黑暗中看不清這兩人是誰,當下一閃身形,在神台前抄起那條沉重逾恒的方便鏟,攔住那兩人的去路,一聲大喝,又喝道:「無論誰要進去,先吃洒家一杖。」 這一聲便是遠在後面的卓長卿與溫瑾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掠入殿的兩人見到突然有人擋住自己的去路,又聽了這一聲大喝,亦不禁為之一驚,倏然頓住身形。 多事頭陀大喝過後,定睛一看,只見這兩人一個身軀瘦長,手裏倒提著一柄喪門長劍,一個手裏提著兩條竹節鋼鞭,卻是個駝子。 三人六隻眼睛目光一對,發現彼此竟都是熟人,原來這兩人一是昔年獨行河西的巨盜千里明駝牛一山,一是西湖武林的大豪無影羅剎蕭鐵風,這兩人雖然一個在西,一個在南,但此刻卻都是被醜人溫如玉請來的貴賓。他們與多事頭陀雖然氣味不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卻都是認得的。 多事頭陀見了這兩人突然跑來,心中固是一驚,這兩人見了多事頭陀突然在此攔住去路,心中亦是一驚。 無影喪門人較陰沉,聽了多事頭陀的這聲大喝,只冷冷一笑,道:「有人到山上撒野,我兩人追蹤來此,大師為何要攔住去路?」 多事頭陀其實也不知道溫瑾為甚麼要自己攔住別人,但他既已答允於她,便是天王老子前來,他也斷斷不會放行的,當下一橫手中方便鏟,雙目一張,大聲喝道:「這裏面沒有人,你們要找人,還是趕快到別處去吧!」 千里明駝牛一山亦是性如烈火,哪裏受得下這種腔調,「哇」的一聲大喝,雙管齊下,兩條鋼鞭,沒頭沒腦的打了下去,多事頭陀哈哈一笑,忖道:「你這是要找倒霉。」 他天生神力,對敵最喜硬打硬接,一橫方便鏟,左手陽把拿著鏟頭,右手陰把拿著鏟尾,急的迎了上去。 只聽「噹」的一聲大震,多事頭陀虎口一酸,心中「怦」地一跳,心中暗自嘀咕:「這小子怎地也有如此力氣?」 左手一鬆,右手「呼」地掄起,立劈華嶽,掄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剛猛招式。 那千里明駝亦本以神力稱譽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一驚。卻見對方竟立刻還以顏色,心中亦自有氣,雙鞭一交,天王托塔,又是「噹」的一聲大震,這一下兩人都倒退了三步,多事頭陀腳步方自站穩,像是生怕被人佔了先似的,右手一圈,方便鏟「嘩啦啦」打了個圈子,又是一鏟掄下,哪知千里明駝竟又不避不閃,揚鞭接了上去。 「噹、噹、噹」三招一過,千里明駝雖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發疼,無影羅剎見這兩人以硬碰硬,對了三招,完全不講招式,又是好氣,又覺好笑,心中暗罵這兩人全是渾人,手腕一震,震得朵朵劍花,卻從多事頭陀身旁側身而過,想乘他力氣不繼時掠到後院去。 哪知多事頭陀人雖有些渾沌,但武功卻極是精純,一身橫練,更是外家功夫中的絕頂之處,無影羅剎身形方自掠到後院,他又立刻跟了過來,一言不發,摟頭就是一鏟,無影羅剎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一閃,反身一劍,劍光點點,直刺多事頭陀的雙臂肋下。 這一劍毒辣兇狠,速而且猛,多事頭陀知道遇著了扎手貨色,口中喝叱連聲,施展開少林絕藝蕩魔如意方便鏟法,鏟影如山,金鐵交鳴,和這兩湖大豪鬥在一處。 無影羅剎見到這和尚如此糾纏,心中便認定自己追丟的人是在後院,這和尚亦是臥底的奸細,便尖聲大笑著喝罵起來,那千里明駝歇息半晌,自覺雙臂已可用上力了,便也掠了進來,亦自大聲喝罵,兩人以二敵一,劍光鞭影將多事頭陀層層圍住,但仍是未能取勝。 哪知這時寺外卻響起一個追敵之人的呼喝之聲,說是在下山的道路上發覺敵蹤,這兩人見這多事頭陀越打越有勁,也不願和他纏戰,便進一步刷刷兩鞭一劍,看來雖然狠辣,其實卻是虛晃一招,招式還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多事頭陀呼呼空搶了幾鏟,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沒有用,溜了。」 偏殿中的卓長卿只聽溫瑾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又輕輕說道:「走了。」 他心情亦自一鬆,要知道他並非畏懼於人,而是覺得自己在此時此地和溫瑾在一處,被人見了,總是不安。 是以他此刻亦不覺鬆了口氣,道:「走了!」 多事頭陀望著蕭、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後,忍不住大叫一聲:「他們走了!」 亦自掠入偏殿,夜色中方便鏟雪亮的鏟頭閃閃發光,映著他的面容,亦是得意異常,溫瑾輕輕的一嘆,說道:「大師真好功夫。」 多事頭陀哈哈大笑起來,一手提著方便鏟,一手拍著胸脯,大笑說道:「姑娘,洒家功夫雖算不得高,但就憑這種傢伙,再來兩個也算不了甚麼。」 他又自一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洒家在這裏,甚麼人也來不了,你兩個若是還有話說,只管放心——」 哪知他話猶未了,卓長卿突然冷冷道:「只怕未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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