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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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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臂神劍長眉虎目一軒,哪知廳前屋簷下,突然緩緩走出一個人來,朗聲道:「方才那狂傲少年武功雖高,但若說他就是當今武林第一,小侄卻認為還差得遠哩。」 雲謙、楚占龍、智書俱都一驚,閃目望去,只覺這人穿著一襲淡藍長衫,身軀臃腫,腹大腿短,乍眼望去,就像個芒果似的。 多臂神劍微微一突,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蘇賢侄。」 楚占龍、智書心中卻不悅地暗哼一聲,原來他們也認得此人,只不過是江南七省中一間最小的鏢局中的一個鏢頭而已,在武林雖也小有名望,但當著自己說出這種話來,卻總有些不妥。 這矮而臃腫的胖子,哈哈一笑又道:「雲老爺子,你老人家可知道,江南地面上,最近又出了個奇人,若拿方才那姓岑和人家一比,連給人家脫靴都還差得遠哩。」 楚占龍微哼一聲,冷冷道:「蘇世平,難道你又見過此人了嗎?怎麼老夫卻未曾聽過?」 蘇世平咧嘴一笑,道:「小可若未親眼見過,又怎敢在老前輩們面前說出來!」 他語聲一頓,肥臉上的小眼睛在楚占龍臉上一轉,含笑又道:「說來也確令人難以相信,但小侄眼見的這人,別的武功不說,就單只輕功一樣,凌空一躍,竟然能夠橫飛五丈,雲老爺子,你老人家說說看,人家這份輕功,是不是有些駭人聽聞?」 雲謙雙眉微皺,心中一動,連忙問道:「你看清此人的容貌沒有,他有多大年紀,是不是個身材不高,頷上留著些短鬚,國字口臉,大約有五十餘歲的中年人。」 蘇世平伸出一雙肥手來,連搖了幾搖,道:「不對,不對,那人年紀並不大,最多也是只有二十來歲,長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而且他穿的也是一件黃顏色的袍,就和方才那姓岑的一樣,只不過身材較短,也較為胖些。」 雲謙聞言長嘆一聲,一腳踏進門檻,低語道:「如此說來,此人又不是我那浩然老弟了。」 靈狐智書卻雙眉一皺,問道:「你看到的那人,也是穿著黃色長衫嗎?」 蘇世平連連點頭,楚占龍冷哼又道:「你既然見過此人,你可知他姓甚麼?叫甚麼?你可認不認識他?」 蘇世平一咧嘴,又自笑道:「這個小侄卻不清楚了,老實說,小侄只見過此人一面而已,也不認識他,只是那天小侄保了趟鏢,經過雁蕩山,突然——」 楚占龍不耐煩的哼了一聲,冷冷道:「你不認識他,就不必多說了。」 大步走入廳中,蘇世平暗中一撇嘴,心裏罵著:「你這老傢伙,有甚麼了不起!」 也自走入廳,尋了個空位坐下,大吃大喝起來。 曙光漸露,院中的火把也撤了下去,列在階前的一排金色拜盒,被送入了內宅,換得了內宅女眷的無數聲驚讚,暗中猜測著,是誰有這麼豪闊的出手,送來了如此重的壽禮。 拜壽群豪,雖然有些是蕪湖當地的豪士,但卻大半是來自其他各地,此刻正壽日期一過,也就大多帶著七分酒意,踏著曉色,離開了雲宅,但這些武林豪客之心中,卻幾乎不約而同的有著一種念頭,那就是在八月以前,趕到天目山去,縱然自己武功不濟,但這份熱鬧總是要看的。 雲宅大廳中,此刻除了一些打掃收拾的家僕外,就別無一人,但在雲宅後院的一間雅室裏,卻另外擺了一桌精緻的酒筵。 雖然徹夜未眠,但此刻坐在這桌酒筵旁的幾個老人,卻都絲毫沒有倦容,仁義劍客雲中程恭謹地坐在末座,為他爹爹的這些過命知交不時地添著觥中的酒,而這些都是早就名滿天下的老英雄們,口中所談論的,卻全部有關天目山中,這一次神秘的行動,和主持這件事的神秘人物。 他們雖都已知道,這件事是必定有關昔年武林中的怪人溫如玉的,但這件事的背後,究竟隱藏著甚麼用意,卻不是他們所能猜測得到的了! ▼第四章 風雲際會 不出一月,大江南北,兩河東西,只要是稍微涉足武林的人,就沒有一個不知道天目山中,有著一個絕世的人,還有著巨萬金珠,數口神兵,普天之下,武林豪士的話題,也幾乎都以此事為主。 江南道上,馬蹄紛紛,俠蹤驟現,來自各地的武林高手,草莽豪客,騎著健馬,佩著長劍,由皖入蘇,由魯入蘇,由贛入蘇,由閩入蘇,四面八方的趕到江蘇來。 沉寂已久的武林,便因為此事,而突然掀起了一陣空前的熱潮,這其中有的自然是自恃身手,想在這天目山上,揚名立萬的,有的自也還存著一份貪心,希望自己名利俱收,也有的只是想來趕這場武林中百年難見的熱鬧。 此刻正是盛夏,距離八月中秋,也只還有一個多月了,天目山鄰近的州縣,客棧全部住得滿滿的,不時有勁服佩刃的精悍漢子,昂首闊步在鬧市之中,本來只是聞名,而未見面的武林豪客們,也都借著這個機會,能夠握手言歡,互道仰慕。 但也有積怨多年的仇家,此刻窄地相逢,自然就得立刻血濺當地,拼個你死我活。 這些人各有來歷,各懷絕技,但都是坐鎮一方的豪客,此刻聚在一處,自然難免生出好些事端,弄得當地的三班捕頭,食不安筵,寢不安席,生怕在自己的轄區中,生出甚麼大案。 但這些人都存有一點共同之處,那就是各人都在等著一場盛會的來臨,希望自己能夠在這場聚集天目山群豪的盛會裏,出人頭地,揚眉吐氣。 七月將過,江南道上更是馬蹄匆忙,天目山右,臨安城裏,夜市方升,臨街的一家酒食兼茶館裏,高朋滿座,座上的卻都是鳶肩扎腰的練家子,但聞人言紛紛,談著的俱是武林間事。 高大的禿頭大漢,迎門坐在一張八仙桌上,正自端著酒杯,大聲道:「不是我殷老五在滅自己的威風,可是那天那個一身黃衫的少年朋友,手底下可真有兩下子,連管神鷹那種角色,不出三招,就認栽服輸,楊老弟,你的一手峨嵋劍法,雖然使得漂亮,但比起人家來——瞧,還差得好大一截哩。」 坐在他身側的一個瘦削漢子,深目廣顙,面上絲毫不動聲色,端起酒杯來,淺淺喝了一口,微微笑著道:「殷五哥既然這麼說,想必不會差的了,但是,殷五哥,你可知道,別的地方不說,就在這臨安城裏,扎手的腳色,少說也有十個,雁蕩紅巾會、太行快刀會的總瓢把子,這次竟也都親自來了,你說的這個姓岑的少年朋友,雖然手把子硬,但這次想壓倒群雄,獨佔鰲頭,只怕也不可能吧?」 禿鷹殷老五嘿嘿大笑了一聲,道:「這可也說不定,楊老弟,你是沒有趕上那場熱鬧,要是那天你也在場的話,你就會知道,我殷老五說的話不是亂打高空了。」 他這一大聲嚷嚷,茶館中的人,不禁俱都為之側目。 但禿鷹殷老五,卻一點兒也不在乎,方自大口喝了口酒,突然目光一轉,看到兩人並肩走入店來,「哧」的一聲,喉中的酒,都從鼻子裏嗆了出去。 這兩人一走進這間茶鋪,座上的人,十個之中,倒有九個全站了起來,臉上堆著笑,打著招呼,都往自己的位子上讓。 那禿鷹殷老五伸出青筋暴露的巨掌,一抹臉上的涕淚,就搶先嚷道:「雲老爺子,你老人家也來了呀。」 趕緊站了起來,連連讓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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