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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最吃驚的當然是丁鵬,他幾乎忍不住要跳起來:「你說什麼?」

  柳若松道:「我說的話丁少俠應該已經聽得很清楚。」

  丁鵬的熱血已衝上頭頂,道:「你——你有證據?」

  柳若松慢慢地轉過身,吩咐童子:「你去請夫人把我的劍譜拿出來。」

  對一個學劍的男人來說,世上只有兩樣是絕對不能和別人共享,也絕對不容別人侵犯的。

  那就是他的劍譜和他的妻子。

  柳若松是個男人,柳若松也學劍,他對他的劍譜和他的妻子當然也同樣珍惜。

  但是現在他卻要他的妻子把他的劍譜拿出來,可見他對這件事處理的方法已經極慎重。

  沒有人再說什麼,也沒有人還能說什麼。

  柳若松做事一向讓人無話可說。

  劍譜很快就拿出來了,是柳夫人親自拿出來的。

  劍譜藏在一個密封的匣子裡,上面還貼著封條,柳夫人面上也蒙著輕紗。

  一層薄薄的輕紗,雖然掩住了她的面目,卻掩不住她絕代的風華。

  柳夫人本來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美人,而且出身世家,不但有美名,也有賢名。

  有陌生人在,她當然不能以真面目見人。

  她當然已經知道這件事,所以她將劍譜交給了鍾展和謝先生。

  謝先生的身份,鍾展的正直,絕不容人懷疑,也沒有人會懷疑。

  柳夫人低頭,看來也同樣讓人無話可說。

  密封的匣子已開啟。

  劍譜是用淡色的素絹訂成的,很薄,非常薄。

  因為這不是武當的劍法,這是柳若松自創的「青松劍譜」。

  武當的劍法博大精深,柳若松獨創的劍法只有六招。「最後的那一頁,就是那一招。」

  謝先生和鍾展立刻將劍譜翻到最後一頁,以他們的身份地位,當然絕不會去看自己不該看的事。

  這是證據,為了丁鵬和柳若松一生的信譽,他們不能不看。

  他們只看了幾眼,臉上就都已變了顏色。

  於是柳若松問:「剛才丁少俠使出的那一劍,兩位是不是都已看得很清楚?」

  「是的。」

  「剛才丁少俠說,那就是他用來擊敗史定、葛奇和郭正平的劍法,兩位是不是也都聽得很清楚?」

  「是的!」

  「那一劍的招式,變化和精美,是不是和這本劍譜上的一招『武當松下風』完全相同?」

  「是的。」

  「在下和丁少俠是不是第一次見面——」

  這一點鐘展和謝先生都不能確定,所以他們問丁鵬。

  丁鵬承認,點頭。

  於是柳若松又問:「這劍譜會不會是假造的?」

  「不會。」

  就算看過丁鵬使出這一劍的人,也絕對沒法子得到這一劍的精華。

  這一點,謝先生和鍾展都絕對可以確定。

  於是柳若松長長歎了口氣,道:「現在我已經沒有話可說了。」

  丁鵬更無話可說。

  雖然他自覺已長大成人,其實卻還是個孩子,他生長在一個淳樸的鄉村,離開家鄉才三個多月,江湖中的詭譎,他怎麼懂。

  他只覺得心在往下沉,整個人都在往下沉,沉人了一個又黑又深的洞裡,全身上下都已被緊緊綁住,他想掙扎,卻掙不開,想吶喊,也喊不出。

  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光明燦爛的遠景,已經變成了一片黑暗。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鍾展正在問柳若松:「你既然創出了這一招劍法,為什麼從來沒有使用過?」

  柳若松道:「我身為武當門下,而且以武當為榮,這一招只不過是我在無意間創出來的,我隨手記了下來,也只不過是一時的興趣,想留作日後的消遣而已。武當劍法博大精深,已足夠我終生受用不盡,我這一生絕不會再使用第二家的劍法,也絕沒有自創門派的野心,若不是迫不得已,我絕不會把這劍譜拿出來。」

  這解釋不但合情合理,而且光明正大,無論誰都不能不接受。

  謝先生微笑道:「說得好,天一真人想必也會以有你這麼樣一個弟子為榮。」

  鍾展道:「這一招既然是你自創的劍法,丁鵬卻是從哪裡學來的?」

  柳若松道:「這一點我也正想問問丁少俠。」

  他轉向丁鵬,態度還是很溫和:「這一招究竟是不是你家傳的劍法?」

  丁鵬垂下頭,道:「不是。」

  說出這兩個字時,他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在用力鞭打著自己。

  但是現在他已不能承認,他畢竟還是個純真的年輕人,還不會昧住良心說謊。

  柳若松道:「那麼你是從哪裡學來的?」

  丁鵬道:「家父在無意間得到一頁殘缺的劍譜,上面就有這一招天外流星。」

  柳若松道:「那是誰的劍譜?」

  丁鵬道:「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劍譜中並沒有記下姓名,就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劍譜是誰的,所以他不能不相信柳若松。

  他說的完全是實話。

  柳若松卻歎了口氣,道:「想不到一個年輕輕的少年人,就已學會了說謊。」

  丁鵬道:「我沒有說謊。」

  柳若松道:「你那頁劍譜呢?」

  丁鵬道:「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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