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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箱子可怕,提著箱子的這個人更可怕。

  卓東來的瞳孔又開始收縮。

  他的眼睛在看著這個人,他的臉上在流著冷汗,他全身肌肉都在顫抖跳動。

  「崩」的一響,箱子開了,開了一線。

  就像是媚眼如絲的情人之眼,那麼樣的一條線。

  ***

  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只要這口箱子打開這麼樣一條線,這個地方就會有一個人會被提著箱子的這個人像牛羊般審判。

  這個地方也就會像是個屠場。

  ▼第十四章 誰是牛羊

  二月廿四,午時。

  關洛道上。

  司馬超群鞭馬、放韁、飛馳。

  馳向長安。

  他的馬仍在飛奔,仍然衝勁十足,因為他已經在途中換過了四次馬。

  他換的都是好馬、快馬,因為他識馬,也肯出高價買馬。

  他急著要趕回長安。

  換四次馬,被換下的馬都已倒下。

  司馬超群的人也一樣,一樣精疲力竭,一樣將要倒下。

  因為他一定要急著趕回長安。

  他心裡忽然有了種兇惡不祥的預兆,好像已感覺到有一個和他極親近的人將要像牛羊般被殺。

  ***

  同日,同時。

  長安。

  依舊是長安,長安依舊,人也依舊。

  提著箱子等著殺人的人,沒有提箱子等著被殺的人都依舊。

  無雪,也無陽光。

  慘慘淡淡的天色就像是一雙已經哭得太久的少女眼睛一樣,已經失去了它的妖媚明艷和光亮。

  在這麼樣一雙眼睛下看來,這口箱子也依舊是那麼平凡,那麼陳舊,那麼笨拙,那麼醜陋。

  可是箱子已經開了。

  箱子裡那些平凡陳舊笨拙醜陋的鐵件,已將在瞬息間變為一種不可招架閃避抗拒抵禦的武器,將卓東來格殺於同一剎那間。

  卓東來少年時是用刀的,直到壯年時仍用刀。

  他用過很多種刀,從他十三歲時用一柄從屠夫肉案上竊來的屠刀,把當地魚肉市井的惡霸「殺豬老大」刺殺於肉案上之後,他已不知換過多少柄刀。

  十四歲時他用拆鐵單刀,十五歲時他用純鋼朴刀,十六歲時他用鬼頭刀,十八歲時他則換單刀為雙刀,用一對極靈便輕巧的鴛鴦蝴蝶刀,二十歲時他又換雙刀為單刀,換了柄份量極重、極有氣派的金背砍山刀。

  廿三歲時,他用的就是武林中最有氣派的魚鱗紫金刀了。

  可是廿六歲以後,他用的刀又從華麗變為平凡了。

  他又用過拆鐵刀、雁翎刀,甚至還用過方外人用的戒刀。

  從一個人用刀的轉變和過程間,是不是也可以看出他刀法和心情的轉變?

  不管怎麼樣,對於「刀」與「刀法」的瞭解和認識,武林中大概已經沒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他了。

  所以他壯年後就已不再用刀。

  因為他已經能把有形的刀換為無形的刀,已經能以「無刀」勝「有刀」。

  可是他仍有刀。

  他的靴筒裡還是藏著把鋒利沉重削鐵如泥的短刀,一把能輕易將人雙腿刺斷如切豆腐一樣的短刀。

  ——蝶舞的腿,多麼輕盈,多麼靈巧,多麼美。

  鮮血鮮花般濺出,蝶舞不舞,也不能再舞了。

  於是朱猛奔,小高走。

  於是短刀又被卓東來拾起,帶著血淋淋的舞者之魂,被藏於冷冰冰的人之靴筒。

  這柄刀無疑是刀中之刀,是卓東來經過無數次慘痛教訓、經過無數次挫敗和無數次勝利之後,才蛻變出的一把刀。

  這一刀如果出刀,無疑也是他無數次蛻變中的精萃。

  蕭淚血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拼成一種武器來克制住這把刀?

  他當然有法子的。

  他殺人從未失手過。

  ***

  同日,午後。

  長安城外的官道。

  長安已近了,司馬超群的心情卻更煩躁,那種不祥的預感也更強烈。

  他彷彿已經可以看到他有一個最親近的人正倒在血泊中掙扎呼喊。

  但是他看不出這個人是誰。

  這一次必將死在長安的人,是高漸飛和朱猛,他算準他們必死無疑。

  但是他對這兩個人的死活並不關心。他們既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他的朋友。

  吳婉呢?會不會是吳婉?

  絕不會。

  她是個女人,從未傷害過別人,而且一向深居簡出,怎麼會遇到這種可怕的災禍?

  難道是卓東來?

  那更是絕無可能的事,以卓東來的謹慎智謀和武功,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護自己的。

  就算大鏢局這一次不幸慘敗,他也一定會安然脫走,全身而退。

  除此之外,他在這個世界上幾乎已經沒有親人了,他心裡這種兇惡不祥的預感,究竟要應在誰的身上?

  司馬超群想不通。

  他當然更想不到卓東來此刻的處境就像是虎爪下的牛羊,刀砧上的魚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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