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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來自青海

  白非愕了許久,才期期艾艾地說道:「姑娘是……」在這女子面前,他口齒竟變得很遲鈍的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石慧見了更有氣,替他接下去道:「你是什麼人,找我們幹什麼?」

  那女子咯咯的笑著,道:「小妹妹,你別這麼兇好不好,姐姐我還幫過你們的忙呢!」她頓了頓,又道:「噢,我知道了,你不高興的原因,是因為我打擾了你們是不是?」

  白非臉好像微微紅了一下。

  那女子又道:「可是我剛才替你打了那鬼道士兩彈丸,功過也該算是兩相抵消了吧?」

  她此話一出,白非和石慧都不禁驚異的「噢」了一聲,立刻想到方才在殿脊所發出笑聲,將崆峒道人注意力都移開,使得自己能乘亂掠走的人,也就是這個美得出奇的女子了。

  「怪不得她說幫過我們的忙。」白非、石慧不約而同的暗忖著,但是對這女子卻仍不免懷有戒心,因為這女子無論從裝束、舉止抑或是行動上去看,都顯得太過奇怪了。

  因此他們在瞬息間也找不出什麼適當的話來說,微風吹過,將那女子身上穿的輕紗長衫的下襬吹了起來,露出她穿在一雙縷金鞋子裏凝玉般的雙足和雙足上一段嫩藕般的小腿。

  這情景就像是九天仙女突然降落在這深山的梧桐樹上,有一種難言的聖潔之美,而沒有半分淫邪的意味,白非的眼光像是隨著那陣風吹到她的腿上,石慧看著白非的眼睛,哼了一聲,其實她的眼睛也禁不住要朝人家看兩眼。

  那女子似乎覺察到了,有意無意間用手捺住長衫,笑問白非道:「你武功真不錯,這些崆峒道士裏,就數那玉鳶子和那個玄天子最難鬥,我到崆峒兩三次了,也不能將他們怎樣。」

  她一笑,用手掠了掠頭髮,又道:「可是我也將他們弄得天翻地覆,他們想抓住我,那簡直是做夢。」

  白非心中一動,忖道:「原來那些提著劍的崆峒道士就是想捉她的,只是她來崆峒找麻煩,不知她和崆峒派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

  石慧卻恨恨忖道:「這女子妖行怪狀的,一定不是好東西,看她望著非哥的樣子,真是可恨。」

  那女子卻不管他們心裏想著的事,臉上的笑容突然收斂了,兩眼注視著遠方,像是看著什麼,又像根本沒有看著什麼,口中卻低低念著:「玉鳶子——」聲音中包含著的某種意味,使得白非和石慧身上卻起了一陣悚慄。

  「對了,這女子一定和玉鳶子有著什麼怨恨,所以在玉鳶子見到那金彈時,會有那種表情。」白非暗暗忖道,只是這樣一個女子會與玉鳶子那種人有什麼關係,卻又令白非不解。

  那女子突然回過頭,向白非說道:「你肯不肯幫我一個忙?」

  白非愕了一下。

  石慧卻接口道:「什麼事?」

  那女子一笑,輕輕說道:「我要你們幫我去殺一個人,一個該死的人。」

  「玉鳶子?」白非脫口問道。

  那女子點頭道:「對了,玉鳶子,我不遠千里從青海趕來,就為的是要親手殺死這個人,這個人一天活在世上,我就一天不舒服,他死了,我要將他的皮鋪在我的床上,將他的肉一口口地吃下去。」

  「這女子和玉鳶子之間的仇恨竟這麼深,可是我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我怎能幫她這個忙,何況他們誰是誰非還不知道哩?」

  白非沉吟著,心中卻又突然一動,忖道:「她是從青海來的——」這女子的言行,很容易的就讓人聯想到天妖蘇敏君身上。

  「幫你的忙,也可以,不過——」白非道。

  那女子立刻急切的接下去說道:「不過什麼呢?」

  白非笑了一笑,用眼睛阻止住那在旁邊已露出不忿之色的石慧,朗聲道:「只不過姑娘既住在青海,不知可否也幫小可一個忙?」

  「什麼忙?」

  「青海海心山,隱居著一個武林中的奇人,姑娘可知道嗎?」白非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

  那女子卻神色大變,問道:「你找她有什麼事?」神色之間,一望而知這女子和海心山的天妖蘇敏君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而她這種神態立刻引起了白非的極大興趣,也使石慧面上的忿怒之色轉變成詢問和驚疑的態度,因為她已知道白非的用意,而白非的這種用意是不會引起她的嫉妒的。

  那女子的眼睛瞪著白非。

  白非道:「小可有些事,想到海心山去謁見老前輩,姑娘如果認得這位前輩,不知能否為小可引見引見?」

  那女子噢了一聲,冷冷說道:「那是家師。」

  白非和石慧又吃了一驚,那女子卻又冷冷說道:「假如我不替你引見家師,你就不幫我這個忙,是不是?」她「哼」了一聲,又道:「這算是交換,還是算做要脅?」

  白非臉又微微有些紅,避開她刀一般銳利的目光,緩緩地說道:「不是這意思——」

  石慧卻搶著道:「只要那玉鳶子確實該死,我就幫你殺了他。」原來她對玉鳶子也有著非常惡劣的印象,是以毫不考慮的說出此話,言下之意,卻也是叫那女子說出為什麼要殺玉鳶子的原因。

  「那玉鳶子和我仇深似海,若有人幫我殺了他,我無論怎樣報答都行。」那女子說道。

  白非卻一皺眉,忖道:「她話無異是答應了替我引見蘇敏君,但卻不肯說出她為什麼要殺死玉鳶子的原因,難道她和玉鳶子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嗎?」

  白非疑心又想,那女子卻飄飄的走向石慧,道:「妹妹,你也是女人,你總該知道,天下之間最可恨的就是男人。」

  石慧聽著她的話,一邊卻望著白非。

  白非更是哭笑不得,這女子指著和尚罵禿驢,這句話很明顯的將他也罵了進去,他愈想愈不是滋味。

  哪知石慧卻說道:「我看玉鳶子那傢伙也可恨得很,不過他們崆峒派裏道士那麼多,怎麼能有辦法動手殺他?」

  白非聽了,先是一愕,突然想起玉鳶子對石慧的態度,一笑了然。

  那女子道:「妹子,你真好。」竟拉起石慧的手,面上也流露出感激的神色,道:「只要你們答應,我就有辦法對付那傢伙。」

  白非暗忖:「我還沒有答應,她卻將我也算上了。」

  但是他此刻卻又怎能說出不答應的話來?只見那女子將石慧拉到一邊,嘀嘀咕咕的在石慧耳邊說了許多話,石慧一面聽一面點頭,白非更是不知道那女子究竟在搞什麼鬼。

  她們兩人講了許久,那女子足尖一點,身子就輕飄飄的飛了出去,在群木之間一閃而沒,輕功竟是高絕。

  白非雖微有些吃驚,忖道:「這天妖蘇敏君的弟子,武功竟如此好,但卻怎麼又說不是那玉鳶子的對手呢?」他又想起和玉鳶子動手的情況和玉鳶子那一身怪異絕倫的身法,又奇怪玉鳶子即是崆峒門下,怎麼武功卻是這種旁門的傳授?

  他一抬頭,石慧正向他行走,眼圈竟紅紅的,他驚問道:「慧妹,你怎麼啦?」

  石慧一嘟嘴,道:「你們男人壞死了。」

  白非一笑,他知道石慧一定聽了不少那女子罵男人的話。

  石慧見他不出聲,「喂」了一聲,又道:「你幫不幫我的忙?」

  「什麼忙?」白非笑問。

  石慧道:「我要殺死玉鳶子那壞蛋,你幫不幫我的忙?」

  白非暗暗發笑,忖道:「這倒好,要殺死玉鳶子,竟變成她的事了,變成了她的事,還不就等於是我的事一樣,唉,又是一樁麻煩。」

  他心裏在想著心事,石慧卻已怒道:「你不肯幫忙就算了,你一個人到青海去好了,我也不要幫你的忙。」她「哼」了一聲,又道:「男人果然不是好東西。」一轉身,將臉背了過去。

  「我又沒有說我不幫忙。」白非笑道,「可是你們講的事,總該也讓我知道一點兒呀。」

  石慧「噗嗤」一笑,道:「偏不讓你知道。」卻轉過身來,朝白非道:「我們就在這裏候著,等一下那姐姐將玉鳶子引來,你就動手殺了他。」

  白非又一笑,忖道:「我這算是什麼呀?」俯身往枝椏上一坐,道:「你們到底講的什麼,我若不弄清楚了,怎麼能隨隨便便的就殺人?那玉鳶子壞,可是壞在什麼地方呢?」

  石慧嘟嘴道:「我說他壞,就一定壞,難道你不相信我?」

  女人,就是這麼奇怪,當她確定了一件事之後,她就認為那件事就是真理,石慧也並不例外,當她願意相信一個人的話的時候,她就完全的相信,甚至連半分懷疑都沒有。

  白非可不和她一樣,他將這事前前後後思量了一遍,他知道幫那女子的忙,對自己一定有好處,而且那位石慧口中的那姐姐,看樣子也不像是動不動便想殺人的人,那麼這玉鳶子必定有他該死的原因,只是他卻不禁渴望知道石慧和她的那姐姐說話的內容,石慧不講,他更好奇。

  他卻不知道叫一個女子說出秘密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去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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