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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崆峒掌教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那道人得意地笑著道。

  白非笑聲裏寒意更濃,又道:「閣下在中原武林中,真是人人皆知的大人物,何況是我?」他笑聲一頓,又道:「家父昔年皆告訴小可,以後闖蕩江湖,平時必須留情,替人留三分活路,只是碰——」

  他故意拖長語音,果然看到玉鳶子臉上已有難看的神色露出來,於是他冷笑一聲,又道:「若是碰見閣下,卻必是要早些送閣下到西天去,因為閣下如多留一日,世上就可能多有一個女子要被玷污,就像閣下以前姦淫自己的嫂子一樣。」

  這玉鳶子亦是崆峒掌教的師弟,此刻當著這麼多崆峒弟子,被人說得如此,按理說他應該暴怒才合乎原則,哪知他聽完了這些話之後,本來有些怒意的臉,此刻反而恢復了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噓了一口,用眼睛飄著石慧道:「女娃娃,你聽見沒有,你的朋友吃醋了哩。」

  白非忍不住臉微紅,他確實有些醋意,只是在聽到這道人就是玉面飛鳶後,他的醋意立刻變成怒火,憤怒與嫉妒原本不就是最親密的朋友嗎?只是白非此刻的憤怒卻並非基於嫉心,而是他猝地出乎正義和玉鳶子此名所表示的意思。

  原來這玉面飛鳶竟是武林中近十年來最令江湖中俠義之士痛恨的人物,因為他是個飛賊,偷的不但是人家的財物,還包括了人家家中閨女的貞操,有時,甚至連她們的心都偷去了,因為處女貞操和心往往是連在一起的。

  採花,是武林中正直之士所最不恥的行為,這玉面飛鳶自然也成了武林中正直之士所最不恥的人物,幾乎人人都欲誅之而甘心,可是他武功甚高,輕功尤高,人又滑溜,別人竟莫奈其何。

  這玉鳶子此刻睥睨作態,根本沒有將白非罵他的話放在心上,他雖也是崆峒弟子,但武功還另有人傳授,就連本門掌教對他亦不無忌憚,至於別人的態度,他自然更不放在心上。

  此刻白非怒火更盛,厲叱道:「今天我若不叫你這個淫賊納命,我就不姓白。」

  說完身形一動,快如雷電。

  玉鳶子平日自負武功,總是一派大宗主的樣子,此刻只覺得眼前一花,已有一股冷風襲向前胸「期門」穴,他這才大吃一驚。

  這種和隔空打空相近的指風,經白非這輕描淡寫的一使變得極為驚人,玉鳶子驚異之下,甩肩錯步,向左一擰身,右掌刷地擊出,守中帶攻,身手不但快極,而且極為瀟灑。

  白非冷笑一聲,並沒有將這已可在武林稱雄的一招放在眼裏,指風搶出,竟在一招之內連點了玉鳶子「肩貞」、「曲池」、「軟麻」三處大穴,更是一氣呵成,曼妙自如。

  白非這一出手,知機子才變了顏色,須知他也是此刻崆峒派中號稱九大劍仙的一人,自然識貨,不禁暗忖:「這年輕人竟會有如此武功!」心中一動,想到另一件事,雙眉更是皺到一處。

  玉鳶子連連倒退,忽然喉間彷彿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身法大變,舉手投足間都變得軟綿綿的,像是一個思春的少婦在打著自己不能同情的丈夫,而且喉間那促似呻吟卻又並不痛苦的呻吟,他連續不斷的發著,更象徵著某一種意味。

  這種武林中誰也不曾見過的身法,果然也使得白非大吃一驚,覺得這玉鳶子的招式竟有說不出的難對付,而且他招式中所隱含的那種意味,更使白非說不出的難受。

  不但白非如此,崆峒山的道士們的表情更糟,石慧此刻只覺得希望有一間靜室,讓自己和白非在一起,其他的事全不在意了。

  白非和玉鳶子這一動上手,光景可和石慧和浮雲子的大不相同,白非不僅焦躁,他再也想不到在崆峒山上會遇到這種人物,更想不到天下掌法中會有這種見不得人的招式。

  三五招一過去,玉鳶子發出的聲音簡直就像是一個天下至蕩的婦人久曠之後遇到一個男人時所發出的那種聲音。

  白非劍眉深皺,驀然喝一聲,全身骨節大響,竟是達摩老祖《易筋經》中的「獅子吼」,他殺機已現,存心要這人妖命喪當場。

  玉鳶子的呻吟聲果然低微了,但仍不斷的發出來,白非掌風如山,每一掌都內含著足以開山裂石的力道,驀然——

  一個洪鐘般的聲音響起,一個人朗聲說道:「什麼人敢在呂祖殿前動武,還不快給我住手。」聲音之響亮,是每個字都生像是一個大鐵槌,一下下敲到你耳膜上,使你的耳膜嗡嗡作響。

  白非和玉鳶子都倏然住了手,卻見一個高大威猛的道人大踏步走了過來,兩道濃眉像是柄劍,斜斜插在炯然有光的眼睛上面,獅鼻虎口,膚色裏透出亮晶晶的紅色,鬍鬚像鋼針似的插在上面。

  這道人一走過來,崆峒道人們臉上都露出肅然之色,玉鳶子也收起了他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居然垂首合掌起來。

  白非、石慧暗忖:「此人在崆峒派中地位一定甚高。」他們卻未想到,這高大威猛的道人,就是西南第一劍派的掌門人崆峒玄天子。

  這玄天子目光似電,先在玉鳶子臉上一掠,然後便掃向白非、石慧的臉上,朗聲說道:「兩位施主就是和敝派過不去的嗎?」

  說話口吻完全是武林豪士作風,哪有一絲出家人的身份?

  白非冷然望著他,並未說話,石慧卻道:「是你們崆峒派要和我們過不去,我們還有事,才不想招惹這些麻煩呢!」

  玄天子望了她幾眼,突然仰天長笑,道:「這位女施主年紀輕輕,卻想必一定是高人門下。」他突然臉色一整,說道:「只是你的師長難道沒有教你說話的規矩嗎?十年來,江湖上無論是什麼成名露臉的人物,到我這崆峒山來,還沒有人敢像你這樣對我說話的。」詞色之間,咄咄逼人。

  白非、石慧互相交換了個眼色,此刻他們心裏已猜到幾分,這道人就是崆峒掌教。事已至此,白非心裏才有些作慌,方才他和玉鳶子交手數十個照面,雖似佔了上風,但究竟也未能將人家怎樣,看來這崆峒派倒也不可輕視。

  「那麼今日之事,該是如何一個了局呢?」白非不禁有些著急,但是他卻不能將心中所思量的事露出來,表面仍然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石慧卻沒有這麼樣的鎮靜了,她似乎隨時準備著出手的樣子,玄天子瞪了她幾眼,突然聽見暈迷中的浮雲子發出呻吟之聲。

  他濃眉一皺,走了出去,向知機子問道:「二師弟的傷勢如何?」

  知機子皺著眉道:「彷彿筋骨已斷,小弟不敢隨便移動,受傷之處,血脈雖已經止住,裏面的暗器,小弟卻不敢拿出來。」

  玄天子哼了一聲,道:「這麼狠毒的手法。」突然疾伸雙手,在浮雲子左肩的傷口兩邊一按,一個金光燦然的彈丸突然跳了出來,他右手食中兩指一夾,將那彈丸夾在手上。

  「好闊氣的暗器。」玄天子鐵青著臉,將那暗器攤在手掌上,白非、石慧心中各自一動,都望了對方一眼,因為他們知道彼此都沒有這種暗器的呀!心中不禁更大惑不解起來。

  「你姓萬?」玄天子眼光逼人的望著石慧。

  石慧卻淡淡的一搖頭。

  玄天子神色又一變,道:「你從哲里多來的?」

  石慧又一搖頭,忖道:「這道士怪問些什麼?」

  玄天子目光像利刃般的盯在石慧臉上,冷笑道:「你把我玄天子看得也太不懂事了,普天之下,用黃金打造的暗器,除了湖北平江的萬家堡和青海通天河邊的哲里多的齊青寨中的人物,還有誰用得起?可是你若想憑著這兩家的聲名就來此崆峒山撒野,我玄天子可還是不答應。」

  「黃金打造的暗器!」石慧更驚疑,又望了白非一眼,卻見白非臉上正露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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