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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駭然而驚

  石慧滿腔怨氣,從那地穴中跑了出來,心裏卻在盼望白非能夠在後面叫她一聲,那她會馬上倒進白非強壯有力的懷抱裏。

  但是她卻失望了,在這荒涼、陰寒的野地上奔馳著,滿眶俱是為情而生的眼淚,哪知卻讓她碰到了她的母親。

  丁伶安慰地抱著她,詢問她流淚的原因,她不說,卻說是因為天赤尊者,天赤尊者要強迫她當和尚,還迷住了她,於是這個慈愛的母親就在計劃著為女兒復仇了,縱然對方是武林的魔頭天赤尊者,那正如母雞為了維護小雞會不惜和蒼鷹搏鬥一樣,何況丁伶還是隻強壯的母雞。

  石坤天蟄居時苦研易容之術有成,丁伶和她女兒就喬裝為兩個枯瘦男子,混進了靈蛇堡,那遠比司馬小霞和樂詠沙的喬裝要高明得多了,是以並沒有人看得出來。

  丁伶打了一趟雙盤掌,那是她特意在這幾天裏學來的,在使出金雞獨立時,她故意將身子倒在天赤身上,卻將武林中人聞而色變的無影之毒施放在天赤身上。

  無影之毒之所以成為無影之毒,就是能使人在無形無影中被毒,並不一定要吃下去,丁伶此刻恨透了天赤,下的毒分量也奇重,哪知天赤尊者卻發現了,而且經過這麼長時間,還經過一番奔掠,竟還沒有倒下來。

  丁伶不禁暗暗的吃驚,見到邱獨行替她接了一掌,她又放心了,因為她知道只要千蛇劍客出了頭,什麼事都好解決了。

  天赤尊者吃了啞巴虧,卻說不出來,空自氣得像隻刺蝟,他總不能當著天下英雄說出自己被人下了毒還不知道呀?

  他本是黝黑的臉色,此刻竟隱隱透出青白,邱獨行依然含著笑,突然道:「上人如果有什麼過不去,只管朝我姓邱的發作好了。」

  丁伶心中暗暗感激:「千蛇劍客果然是仁人君子。」她卻不知道邱獨行是何等人物,心中早已另有打算了。

  邱獨行一說出,群豪又都哄然,千蛇劍客和天赤尊者鬥一鬥,這是何等精彩的場面,司馬之卻暗暗忖道:「邱獨行果然聰明絕頂,他已看出這天赤尊者中毒極深,絕非自己敵手了,他這麼一來不但可借著擊敗天赤尊者而更為揚名天下,而且還大大地收買了人心。」他和邱獨行三十年前已是素識,早已將邱獨行瞭解得極為透徹。

  在這種情況下,天赤尊者唯一可走的路,就是接受邱獨行的挑戰,於是他厲聲喝道:「好極了,老衲已正想領教邱檀越獨步中原的武功哩。」

  司馬小霞一嘟嘴,在樂詠沙耳邊輕輕說道:「這姓邱的叫別人不要動手過招,他自己卻來了。」樂詠沙噗哧一笑,將她的手擰了一把。

  司馬之此時突然有個念頭在他心中極快的一動,毫不考慮的掠了上去,道:「邱兄是此會之主,怎可隨便出手?還是讓我來領教領教天赤上人妙絕天下的手法吧。」

  邱獨行臉色一變,卻也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心中雖然將司馬之恨入切骨,口中卻不得不笑道:「司馬兄肯出手,那再好也沒有了。」

  司馬之此舉,不但場中群豪吃驚,司馬小霞和樂詠沙也大為詫異:「爹爹今天怎麼會和別人搶著出手呢?」她們哪裏知道司馬之此舉卻是存心要拆千蛇劍客的台呢?

  天赤尊者一張充滿寒意的臉變得更冷,說道:「你們隨便哪一個上全一樣。」長腳一動,生像是僅僅邁了一步似的,就已掠到場中。

  司馬之朝邱獨行微微一笑,只有邱獨行瞭解他笑中的含義,卻仍聲色不露,這就是人家能夠成名的地方,無論到了何種地步,都能沉得住氣。

  司馬之略為調勻了一下真氣,他知道天赤尊者雖然中了毒,但他是個極難應付的對象,白羽雙劍昔年揚名天下,此時卻已久未活動筋骨了,他雙臂一伸,身形電也似地掠進場中。

  幾乎在他身形掠起的同一剎那裏,人叢中也有一條人影電射而起,和他同時站在天赤尊者的對面朝他一抱拳,笑道:「殺雞何用牛刀,對付這種人,何必要勞動司馬大俠的大駕,讓區區在下來,就足夠對付了這自命不凡的傢伙了。」

  他居然將天赤尊者稱為傢伙,司馬之也駭然而驚,愕然望著此人,卻見他微微佝僂著身軀,臉上帶著一臉病容,他闖蕩江湖數十年,可是從未見過也從未聽過武林中有此人物,群豪又是嘩然,但經過了方才丁伶那一次事,此刻倒也不敢對這滿面病容的漢子起輕視之心。

  邱獨行站在廳口,卻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這漢子掠進場裏時的身法竟不在司馬之之下,「此人是何許人呢?」他也不禁愕然,忖道:「難道中原武林中又出了什麼奇人嗎?」

  天赤尊者生平尚是第一次被人稱為「傢伙」,而且是「自命不凡的傢伙」,他怎能再忍下去,暴喝一聲,當胸一抓,向那漢子抓去。

  他所帶起的風聲,連站在旁邊的司馬之也感覺到了,微一錯步,溜開一丈,看著那滿面病容的漢子如何應付這享名武林數十載的天赤尊者的攻勢,卻並不退得太遠,準備那漢子一有失手,立刻加以援手。

  滿面病容的漢子一笑,身形的溜溜一轉,佝僂著的身子像是一隻剛離開繩子的陀螺,天赤尊者不待招術用老,手臂隨著那漢子轉動的身形移動,突然又一抓,手臂像是突然加長了半尺。

  這一抓看似平淡無奇,識貨的人卻不免為那滿面病容的漢子捏上一把冷汗。

  哪知滿面病容的漢子身形一抖,突然暴縮了許多,本來已是佝僂著的身子此刻竟縮成三尺長短,司馬之驚「呀」了一聲,暗忖:「這是縮骨法。」身形又一動,掠到廳口,因為他知道這滿面病容的漢子武功深不可測,根本不需要他的援手。

  天赤尊者也似一驚,他身材本高,此時竟比那人高了幾乎三倍,滿面病容的漢子身形又一轉,轉到他身後,天赤尊者只覺得指風一縷襲向他雞尾下一寸的藏海穴,他身形一彈,彈起七尺,身形在空中一扭,下身未動,上半身卻整個扭了過來,長臂下抓,直取那人頭頂,群豪不禁哄然喝采,天赤尊者盛怒之下,竟施展出無骨柔功裏的絕頂手法了。

  滿面病容的漢子一聲長笑,身形又暴長,雙掌揮出,竟硬接了天赤尊者這一招,兩人身形俱各一震,天赤尊者更大驚,這漢子掌上的力道雖然不強,但卻含蘊未盡,生像其中還包含著無窮的玄妙,使得他在一接觸到那種掌風之後,就趕緊將已施出的力量撤了回來,以求自保。

  邱獨行亦是滿面驚詫之色,走到司馬之身側,悄悄說道:「此人是誰?」不等司馬之答覆,又道:「看他所用的手法,卻像是久已失傳的『達摩老祖易筋經』裏的無上心法。」

  司馬之沉吟道:「縮骨術本是易筋經裏的心法,但他所施的招式卻又似糅合了各家之長,邱兄,你看,他這一招和太極門裏的『如封似閉』雖然有些相似,但運用起來,卻又像比『如封似閉』還更玄妙。」

  邱獨行若有所思的說道:「此人的確是個奇人,不過我看他武功雖玄妙,功力卻不甚深,像是還年輕得很,只不過他得有這麼多武學上的不傳之秘,已足夠彌補他功力的不足了。」

  他兩人在低聲談論著,場中群豪卻被這場百年難遇的比鬥驚得說不出話來,天赤尊者的幾個弟子本以為師傅穩操勝算,此刻也不禁張大了嘴,瞪圓了眼睛,緊張得連氣都透不過來。

  天赤尊者昔年孤身入中原,連敗武林中的無數好手,此刻遇著這滿面病容的漢子,饒他使盡所有的身法,卻仍佔不了半點好去。

  兩人一動上手,片刻之間就是數十個照面,這兩人所施展的,俱是武林中人看也沒有看過的身法,群雄只能看到他們的身形在轉動著,至於他們所使的招式,卻無法看得清了。

  無影人丁伶悄悄移動著身軀,她所放的無影之毒,數十年來從未曾失手過,此刻見了天赤尊者仍然無事,自然大驚。

  司馬之和邱獨行不約而同的也有一個念頭在心中閃過:「這天赤尊者明明中了極厲害的毒,怎麼到此刻還沒有躺下?」兩人都不免暗稱僥倖,因為此刻在和天赤尊者動手的若是他們自己,那麼勝負還在未可知之數。而以他們的身份,卻是許勝不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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