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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情深如海

  燈籠火光中,前面有一個黑龐龐的影,走近一看,原來是個極大土丘,想必是離土崩之處頗遠,是以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那提著燈籠的八人沿著土丘走,剛打了小半個圈子,白非眼前一亮,原來這土丘不是個土丘,而是用土磚築成的,這牆依著圓形而建,但是後面卻缺了一口。

  他們就從那缺口中走了進去,裏面竟是一座很精緻的房子,外面那麼大的風,此地卻一點兒也沒有,想必那高牆就是擋風的。

  那土牆極厚,幾乎有七八尺,不知是怎麼築成的,在這種大的風裏也不會倒,白非奇怪得很,忽然心念一動,暗忖:「方才外面風那麼大,那幾個人手上的燈籠怎麼既不滅又不動?」心裏更奇怪,忍不住又走下幾步,去看看那燈籠。

  他這一看,心中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燈籠的支架竟是純鋼所制,而在裏面發著亮的東西也不是燭火,而是一顆很大的珍珠。

  白非心裏真吃了一驚,這種珍珠能有一顆已是極為難得,而這千蛇劍客卻用來做燈籠,於是他對千蛇劍客不禁起了很多種幻想,說不出多麼急切地想見一見這位奇人,雖然他也大略知道他的隱秘。

  他一回頭,看到石慧的眼睛正一閃一閃的望著他,像是對他的行動有些奇怪,這種目光是那麼的關切,白非心裏甜甜的,想走過去細將心裏的事說給她知道,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這房子的大門是關著的,但忽然自開,白非聰明絕頂,知道門裏必定有人暗中窺視,是以他們一來,那門便開了。

  司馬之率先走了進去,那房子卻除了一個站在門旁邊的老頭子之外,再沒有一個別人,這點倒是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因為照他們的想法,這地方既是千蛇劍客招持他們歇息的地方,照理講是應該有人的。

  那提著燈籠的八人也跟著走了進來,先前說話的那人又道:「教主知道老前輩一定喜歡清靜,所以這房子裏除了這又聾又啞的老頭子外,一個人也沒有。」

  司馬之哈哈笑道:「他倒想得周到。」

  那人忙連連稱是,司馬之又道:「麻煩兄台,回去見了你家教主,說我老頭子多謝他的好意——」

  他倏然話聲一頓,目中現出精光,沉聲道:「數十年來,我老頭子承他照顧的地方太多了。」

  他說這句話裏,神態間威嚴畢現,那八人連連稱是,話都不敢說,連忙走了。

  司馬之長歎了一聲,緩緩走入房子裏去,司馬小霞嘟起嘴來道:「這千蛇劍客真是可恨,把我們弄到這鬼地方來,連人影都沒有一個,叫我們到哪裏去吃飯去?」

  她此話一說,別的人都噗哧笑出聲來,羅剎仙女嬌笑道:「你呀!就記得吃。」

  司馬小霞臉紅得如紅柿子似的,仍嘴強說道:「你不記得吃,你不要吃飯好了,哼!每個人都要吃飯的呀。」

  眾人更是笑不可抑,司馬之憂鬱的面色中也透露出一點笑意道:「這麼大了,還是像小孩子一樣,也不怕人家笑話。」

  司馬小霞嘟囔道:「誰敢笑我。」目光一轉,和白非一雙充滿笑意的眼睛碰到一起,粉臉又不禁倏然飛紅了。

  這房子裏窗明几淨,收拾得整齊已極,裝飾的東西也都是些極為貴重之物,司馬之搖頭歎道:「這邱獨行的確是個奇人,在這種地方虧他弄得出這種好房子來,普天之下,聰明才智能比得上他的人,的確是太少了,只是——」他長歎了口氣,又道:「只是他空負一生絕學,卻總不肯走上正途。」

  司馬小霞和羅剎仙女在這棟房子的幾間屋裏走出走進,這些天來他們在這荒涼的地方吃盡了苦,如今見了這種好地方,自是高興已極,石慧忍不住也跟了去,她自從知道她們也是女子之後與她們就很親近,司馬之卻和白非坐了下來。

  驀然一聲歡呼,司馬小霞又笑又叫的跑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條火腿,高興的叫道:「原來這房子裏還有好多吃的東西呀。」她大眼睛轉來轉去,轉到白非臉上,口中卻向司馬之笑:「爹爹,明天我做幾樣菜給你吃好不好?」

  大家旅途勞頓,又打了一場,都有些累了,談笑了一會,各自找了間房睡下,石慧好幾天沒有安安穩穩的睡過,用手摸了摸鋪在床上那又厚又軟的棉被,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睡著了。

  她正在朦朧之間,突然窗子外有人輕輕咳嗽一聲,練武的人睡覺多半清醒,何況她年紀雖小,內功卻有根基,聞言倏然從床上跳了起來,輕叱道:「是誰?」身形微動,想朝窗外撲去。

  哪知窗外一人輕輕回答道:「是我!」石慧聽了,心裏起了一陣異樣的感覺,原來那人竟是白非。

  她身子好像突然軟了下來,柔聲道:「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呀?」窗外靜默了半晌,然後低低的說道:「我想找你談談。」

  石慧柔腸百轉,不知道該怎麼好,但最後終於說道:「你在外面等等,我馬上就出來。」走回床邊,穿上鞋子,身軀輕盈的一掠,支開窗子,像一隻春天的蝴蝶般自窗口穿了出去。

  白非正呆呆的站在窗前,石慧在他面前倏然頓住了身形,兩人目光相對,彼此心中俱一蕩,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良久——

  石慧輕輕說道:「這麼晚了,我要回房去了,有什麼話待明天再說吧。」口中雖然如此說,腳下卻絲毫也沒有移動半分。

  白非眼睛裏充滿了情意,他也知道他自己眼中的情感對方一定可以看得出來,但是他並不想隱藏自己的情感,於是他輕輕說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話對你說,只不過想看看你罷了。」

  石慧的臉羞得紅了起來,她當然知道白非對她的情感,但是這種露骨的話她卻是第一次聽到,她雖然天真無邪,生性也異常奇特,甚至可以殺人而不眨眼,但在這種情形下卻不禁臉紅。

  又過了一會,石慧嬌羞地說:「站在這裏,給人看到了多不好意思,我們到——」她話雖然沒有好意思說出來,可是其中的含義,不就是我們到別的沒有人看到的地方去嗎?

  白非心中一陣猛跳,不知道自己到底歡喜成什麼樣子,石慧緩緩移動著腳步在前面走,白非忙著跟了過去。

  這房子外也有院子,院子邊是低牆,再外面可就是那使白非錯疑為土丘的高牆了。

  白非抬頭仰視,天上雖然無星無月,然而在他看來,今夜卻是他有生以來所度過一個最美麗的晚上,石慧何嘗不如此?

  「我們到那上面去玩玩好不好?」石慧指著那高牆道,根本沒有等白非回答,身形一起就掠了過去,因為她知道白非一定會跟著來的。

  那土牆高約五丈,石慧到了下面一看,不禁停了下來,他們輕功雖然高,但叫他們一掠五丈,卻是絕不可能的。

  石慧眼珠轉了轉,她生性極強,心裏想到要做的事,要讓她不做,真比殺了她還難過,白非道:「我們想辦法上去吧。」

  原來這麼多天來他也知道了她的個性,石慧回過頭,朝他一笑,身形一縱,竟在這土牆上施展出「壁虎遊牆」的功夫來了。

  白非見她上去了,才一提真氣,想以家傳的絕頂輕功在空中藉力竄上去,猛然想起這樣一做,恐怕她又要生氣了,因為那自己不是將她比了下去了嗎?念頭一轉,也用壁虎遊牆的功夫上了去。

  石慧拍著衣服上沾著的少許塵土,埋怨的說道:「真奇怪,無論我怎麼練,輕功總是練不大好,像人家那樣,身法快得連眼睛都追不上,真不知道是怎麼練成的?」她不知道,她練的輕功「暗影浮香」卻是武林中最高的,只是昔年無影人丁伶得到的只是殘篇,雖然仗著她的悟性能夠練成了,但總不如原先那麼自然,因為這種內功上的奧秘是經過了無數人的苦研而成的,其中假如有了一點極小的瑕疵,那麼練功的時候,就會遇到極大的阻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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