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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常笑道:「到了鸚鵡樓,你竟然會不找血奴?」

  安子豪道:「我不能找她。」

  常笑道:「花不起那個價錢?」

  安子豪道:「勉強還花得起。」

  常笑道:「那為了什麼?」

  安子豪歎了一口氣,反問道:「一定要回答?」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只有死人才可以不必回答。」

  安子豪又歎了一口氣,訥訥地道:「我跟她的母親有來往,實在不好意思去找她。」

  「原來是這個原因。」

  安子豪點頭。

  常笑的目光又回到鳥籠上,道:「方纔你說過王風離開這裡之後,就帶著棺材到鸚鵡樓找血奴。」

  安子豪只怕常笑這一次看不到自己點頭,忙應道:「事實是這樣。」

  「鸚鵡樓在哪裡?」

  「就在附近。」

  常笑再次回頭,目光一掃,吩咐道:「林平、張鐵留在這裡,其他人隨我到鸚鵡樓。」

  他的說還未說完,兩個官差的面色已經變了。這兩個官差莫非就是常笑吩咐留下來的張鐵、林平?

  ▼第十回 嚇煞人

  夜已深。

  一到了深夜,聲音就多了。

  鳥籠的搖曳,秋蟲的鳴叫,本來很微弱的聲音,現在都已聽的很清楚。

  天外還有風聲,還有雁聲。

  雁聲更嘹亮,更淒涼。

  「深怕數秋更,況復秋聲徹夜驚。第一雁聲聽不得,才聽,又是秋蟲第一聲。淒絕夢迴程,冷雨愁花伴小庭。遙想故人千里外,關情,一樣疏窗一樣燈。」

  秋聲中的雁聲,幾乎被詩人普遍地應用,黃仲則這首詞正是一個例子,他卻說第一聽不得的是雁聲。

  只因為一聽到雁聲,愁思很容易就來了。

  張鐵、林平現在來的卻不是愁思。

  就連這雁聲,在他們聽來也只有恐怖的感覺。

  剖開的屍體已用白布蓋好,還有蕭百草,老掌櫃,兩個官差的兩具屍體亦已搬到一旁。

  冰冷的燈光照耀之下,死人的面龐說不出的可怕。

  譚門三霸天的屍體雖在白布的下面,可惜他們都曾看過屍體的解剖,都已留下深刻的印象。

  只要目光落在白布上,他們就彷彿已看見白布下的死人。

  他們的目光卻又不由自己。

  因為那邊不時有聲音傳來。

  蒼蠅展翅的聲音。

  現在只不過初秋,還是蒼蠅的季節。

  蒼蠅大夜間出現,總喜歡飛舞在燈火的周圍,何況這燈火之下還有屍體?

  譚門三霸天的屍體已開始發臭。

  發臭的屍體對蒼蠅來說本就有一種很強烈的誘惑。

  血腥味也是。

  所以另外的四具屍體之上,也有蒼蠅在盤旋。

  這種聲音在他們的感覺,已不只是討厭。

  他們已停下說話。

  那麼是驅除恐怖的一種很好的辦法,但也要有說話的心情。

  他們現在只想趕快離開這地方。

  只是想。

  總算他們的膽子還夠大,還支持得住。

  膽子不夠大的人,根本就不能追隨常笑出入。

  夜更深。

  窗外冷霧淒迷。

  風穿窗吹入,吹入了冷霧。

  燈光冷霧中蒙赤,活人的臉龐,死人的臉龐,也都在冷霧中蒙赤了。

  這冷霧簡直就像是在人身上透出來。

  活人有人氣,死人亦有鬼氣。

  鬼氣自然比人氣更重。

  鬼氣陰森!

  張鐵、林平只覺得整個身子就像是浸在冰水中。

  好在常笑一留就留下兩個人。

  漫漫長夜,如果只得一個人,真不知怎樣度過。

  他們兩個人私下亦打算不離開對方。

  只可惜一個人就算是本身往往也有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

  張鐵並不想這時上茅廁,但需要到的時候,他卻也沒有辦法。

  他當然不好意思解決這種事都要林平陪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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