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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他不單只是顯得無動於衷,臉上的笑容亦依舊。

  他甚至瞪著老掌櫃死亡的眼睛,道:「世上如果真的有鬼,人死了如果真的就能化做厲鬼復仇,我最少已死了一千次,絕不會活到今日。」

  就連他的語聲也沒有變化,他的神經簡直就像鋼絲一樣堅韌。

  他就像鐵恨,絕對否認妖魔鬼怪的存在。

  也許他還不致於這麼肯定,但無論如何,他這番話已能鎮定人心,起了很大的作用。

  工作馬上又繼續。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

  初秋的天氣雖然已不太熱,他們的額上都已冒出汗珠,工作中的六個人更是濕透衣衫。

  檢驗紅石的三個官差終於有了結果。

  三塊血紅色石頭都已變成血紅色的粉末。

  「這三塊紅石是普通的石頭,只因為在紅蝙蝠的血液中浸過相當時候,所以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紅蝙蝠原產瀧州雙伏紅蕉花間,它的血液,無需製煉就已是一種媚藥,卻絕對不是毒藥。

  「要將石頭變成這顏色,不單只需時,更需大量的血液,這三塊石頭簡直就已是紅蝙蝠的結晶,就放在水中片刻,將那水喝下的如果是女人,即使是三貞九烈的女人,只怕也不由自己,變成了蕩婦。

  「這種媚藥很少在中土出現,還能勾起大家的記憶的就只有『千里踏花』粉蝶兒曾以之迷遍大江南北一事。

  「『千里踏花』粉蝶兒是一個採花大賊,已在多年前授首鐵恨刀下。」

  常笑非常滿意這個結果。

  三個官差實在盡了心力,所提供的資料也已夠詳細。

  所以他讓他們去休息。

  他自己卻不休息,盯緊著正在剖屍體的三個人。

  這個人的耐力也同樣可怕。

  三個時辰亦過去。

  店堂中已開始逐漸的暗了下來。

  現在即使還未到黃昏,也應已快到黃昏。

  驗屍方面仍沒有結果,解剖屍體的三個人卻已像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三條魚。

  空氣再多一種汗臭,更令人難堪。

  安子豪的一身官服都已濕了,他實在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可是他不敢。

  常笑好像亦已有些不耐,忽然站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一個驗屍的官差已將手停下,另一個亦跟著停下。

  他們剛回頭,常笑已忍不住問道:「你們找到了死因沒有?」

  一個官差訥訥道:「是中毒死的,一種非常厲害的毒藥。」

  常笑追問道:「是什麼毒藥?」

  那個官差回答不出來。

  常笑轉顧另一個官差。

  另一個官差亦搖頭,卻道:「咽喉並沒有異樣,可見那種毒藥並不是由咽喉進入。」

  常笑冷笑道:「不是由咽喉進入就一定由暗器打出來,你可曾找到了傷口?」

  官差又搖頭,囁嚅著道:「那三塊血紅的石頭——」

  常笑打斷了他的話,道:「石頭上並沒有毒藥,只有媚藥,先前他們檢驗石頭的結果,你難道沒有聽到?」

  官差喃喃著道:「那一定有第二種暗器存在。」

  常笑道:「既然一定有,你就趕快給我找出來。」

  他一瞪眼對著第一個跟他說話的那個官差,道:「還有你!」

  兩個官差慌忙應聲道:「是!」

  常笑忽問道:「內臟剖開了沒有?」

  「內臟也要剖開?」

  「要!一定要!」

  「是。」

  「內臟再找不到的話,剖他們的腦袋。」

  「是。」

  兩個官差哪裡還敢怠慢,趕緊又動手。

  常笑這才坐回去。

  他的要求比鐵恨更嚴厲。

  腦袋如果也剖不出結果,他還要剖什麼地方?

  才坐下,常笑忽又一欠身,目光落在蕭百草的身上。

  蕭百草仍在埋頭解剖屍體,心神似乎已放在譚天龍的屍體之上,周圍所發生的事情,他彷彿都沒有在意。

  常笑盯著他,終於又忍不住開口道:「蕭老頭,你也沒有發現?」

  蕭百草應聲回過頭來,絲毫也不顯得訝異,看他這個樣子,簡直就像早已在等候常笑的呼喚。

  原來他的心神並非怎樣集中在解剖屍體。

  他滿頭汗珠點滴,神態已非常疲倦,一條腿更彎。

  到底他已是個老人。

  他瞪著一雙看來已昏花的老眼,道:「被擊陷的膝蓋上有幾個很小的針口。」

  他果然已有所發現。

  常笑急問道:「有多少?」

  蕭百草道:「比繡花針刺出來的怕還小,我反覆檢驗到第三次,才將它們找出來。」

  常笑沉吟道:「比繡花針還小,那是什麼暗器?」

  蕭百草道:「我還未找出來。」

  常笑轉顧那兩個官差,道:「你們也仔細檢驗一下,看是否也有那種針口?」

  不等他吩咐,兩個官差已經開始重新檢驗被擊陷的那部分皮膚。

  有,果然有。

  這答案雖在常笑意料之內,他還是不免現出詫異的神色,道:「針口與紅石所留下的傷痕竟全都是在同一地方發出,未免太巧合。」他沉吟又道:「以此推測那暗器只怕就嵌在紅石之上,紅石擊在肌肉之上的同時,暗器亦被紅石擊入肌肉之內。」

  蕭百草倏插口道:「儘管暗器上淬有怎樣厲害的毒藥,足令中毒人迅速毒發身亡,血液亦未必同時停止流動。」

  常笑拍案道:「對,只要血液還流動,那麼細小的暗器既已進入人體,就可能隨著血液流入心臟。」語聲猛一頓,他振亢喝道:「剖他們的心臟!」聲未落,他又喝一聲:「掌燈!」

  這片刻之間,店堂內又已暗了幾分。

  在這情形下工作非常吃力,而且容易出錯。

  他連這一點都已兼顧。

  這個人豈止精明,更心細如髮。

  他的成功,顯然並非只是因為他顯赫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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