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血鸚鵡 | 上頁 下頁
三四


  不管死因是什麼,只要是世間有過的,他都能查出。

  只要殺鐵恨的是人,不管用什麼武器,什麼方法,都瞞不過他。

  他卻查不出鐵恨的死因。

  所以殺鐵恨的兇手絕不是人。

  這是他對鐵恨的死因所呈的報告。

  他是那一行中的匐輪老手,從來沒有人懷疑他的判斷。

  常笑卻顯然例外。

  他將蕭百草扣押起來,莫非就因為懷疑這個報告?

  三把刀,三隻手。

  銳利的刀鋒在靈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閃動著慘白色的光芒。

  刀劃下的慘白的皮肉外翻,血泥漿一樣骨嘟骨嘟湧出。

  紫黑色的血!血雖未凝結,已將凝結。

  落刀的地方不約而同,正是魔石擊中的地方。

  蕭百草不在話下,兩個官差都曉得應該選擇什麼地方著手。

  他們果如常笑所說,亦是那一行的高手。

  三具屍體右腿關節處的肌肉都已凹下,紫黑的一片。

  譚天龍還多用一條左腿,他那條左腿亦同時遭殃。

  蕭百草現在只剖譚天龍的右腿,他只得一把刀,兩隻手。

  骨頭都打碎,肌肉不凹下才怪。

  肌肉一剖開,碎骨便露了出來。

  碎骨赫然亦是紫黑色。

  常笑盯著紫黑的血,紫黑的骨,一雙眼都發了光。

  除了他,所有人都已給當前的情景嚇呆。

  吃飯的桌子變了剖屍台,酒館的飯堂變驗屍室,三個赤裸的屍體同時在解剖。

  空氣中充滿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藥香和屍臭的氣息。

  慘白的刀鋒,慘白的肌肉。

  紫黑的血,紫黑的骨。

  這裡簡直就已像是個地獄。

  這種情景已不是「恐怖」兩個字所能形容,更不是尋常可以見到。

  甚至連解剖屍體,安子豪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偏開了臉。

  老掌櫃比安子豪更慘,他已在嘔吐。

  他嘔吐著,一個頭幾乎已叩倒在常笑前面的桌子上,嘶聲道:「我這裡還要做生意——」

  這店子若是給人知道曾經用來做驗屍室,解剖過三具屍體,還有人光顧才怪。

  他辛苦奮鬥了這麼多年所得到的也就只是這個店子。

  安子豪瞭解老掌櫃的心情。

  常笑卻似乎並不瞭解。

  他的面上仍帶著笑容,截口道:「你若是再在這裡吵嚷,騷擾他們的工作,以後也就根本不必再做生意了。」

  他是在警告。

  安子豪聽得出常笑話中的含義,他只希望老掌櫃也聽得出。

  老掌櫃好像也聽得出,再給這一嚇,一個身子立時癱軟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之上。

  安子豪這才鬆了口氣。

  這裡地方並不大,鎮上一共只有八十三戶人家,他來這裡已多年,對於這裡的每一個人,多少都已有一點認識。

  對於老掌櫃,他認識更深。

  他知道老掌櫃的性情,如果有人侵犯到他的利益,他甚至不惜拚命。

  現在老掌櫃似乎已懾服在常笑的威勢之下,即使昏過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實在擔心這個老掌櫃忍不住氣。

  老掌櫃如果真的昏過去就好了,只可惜不是。

  安子豪這口氣也未免鬆得太早。

  他這口氣還未吐盡,老掌櫃已伸手攀著桌子,掙扎著從椅上站了起來:「我絕不容許你們在這裡做這種事。」

  猛一聲狂呼,老掌櫃就向一個剖屍中的官差撲了過去。

  安子豪哪裡還來得及勸止。

  他甚至來不及勸止常笑的出手。

  常笑已出手。

  老掌櫃一聲狂呼才出口,他的人就從坐著的椅子上飛起,箭一樣射出。

  人未到,劍已到。

  老掌櫃一個「事」字才說完,匹練也似的一劍已哧的飛入了他的咽喉。

  劍一吐一吞。

  老掌櫃撲出的身子立時仆倒在地上。

  沒有血,血還來不及濺出。

  劍卻已收回,常笑人亦已飛回。

  他坐回椅子上之際,劍已在鞘內。

  好快的一劍,好毒的一劍。

  他的臉上居然還掛著笑容。

  老掌櫃也居然還未斷氣,他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死魚一樣的一雙眼瞪著常笑,一隻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隻手扯開了自己的嘴角,慘呼道:「我做鬼絕不會放過你。」

  只有這句話。

  這句話說完,他的人已變成了死魚一樣,扼著咽喉的那隻手染滿了鮮血。

  安子豪不由的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打冷顫也並不是安子豪一個人。

  正在解剖屍體的兩個官差亦已停下了刀,蕭百草一雙手雖未停下,一個身子已不住的顫抖。

  老掌櫃的話實在夠恐怖。

  在這種環境之下,聽起來更恐怖。

  無論誰聽了他那句話都難免震驚。

  只有一個人例外。

  毒劍常笑。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