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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他們踉蹌倒過來的時候,兩把刀已出鞘,無聲無息的刺向王風小腹,刀鋒劃過,就像是水中的游魚,輕柔而自然。

  被刺的人好像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甚至已可想像到刀鋒刺入柔軟肚皮時,那種殘酷的快意。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彷彿很遙遠,又彷彿很近。

  他們聽不出這是什麼聲音,因為他們從未聽見過自己骨頭碎斷的聲音。

  等他們倒下去時,王風還好好的站在那裡,臉上還帶著微笑看著他們手裡的刀。

  站在門口的一個人臉色變了。

  這小子手裡還拎著袋白粉,只剩下一隻手,怎麼能同時擊倒兩個人。

  兩個人肋骨都已碎裂,一個人左肋斷了六根,一個人右肋斷了五根。

  王風的一條手臂上,竟有兩個拳頭,一個在手上,一個在肘上。

  他抬起頭,微笑著,看著站在門口的這個人,道:「你們都很會用刀。」

  這人的臉上已完全沒有血色。

  王風道:「只可惜你們不會裝醉。」他微笑著又道:「真正喝醉了的人,眼睛是發直的,眼珠子絕不會轉。」

  這人的手雖已伸進懷裡,刀卻沒有拔出來,已開始一步步往後退。

  王風忽然沉下臉,道:「站住。」

  這人不敢不站住。

  王風道:「是誰叫你們來的?」

  這人還沒有開口,門外已有人冷冷道:「是我。」

  街上也有燈,一個人慢慢的走進來,竟是那穿紅衣裳的老太婆。

  王風皺眉道:「你想殺我?」

  老太婆道:「很想。」

  王風道:「為什麼?」

  老太婆道:「血奴要做生意,做生意的姑娘不能養小白臉。」

  王風笑了,道:「你是她的什麼人?」

  老太婆道:「是她的奶媽,她從小就是吃我奶長大的。」

  王風冷冷道:「其實,你根本用不著殺我,她——」

  突聽一個人冷冷道:「要殺你的並不是她,是我。」

  外面又有個人走進來,是個年輕人,身上穿著件水綠色的袍子,手裡還在搖著柄折扇。

  這年輕人非但長得不難看,裝束打扮也很考究,卻偏偏有點討人厭。

  王風道:「你是什麼人?」

  這人道:「我是宋媽媽的乾兒子。」

  宋媽媽當然就是那穿紅衣裳的老太婆。

  王風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這人道:「因為我吃醋。」

  王風道:「為了血奴吃醋?」

  這人點點頭,道:「她若要養小白臉,本該養我的,我哪點不比你強。」

  王風又笑了。「只有一點,」他微笑著走出去:「你的鼻子太扁。」

  這人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子,他的鼻子並不扁。

  事實上,他的鼻子比大多數男人都挺得多,只可惜現在很快就會扁了。

  因為王風的拳頭已到了他鼻子上。

  宋媽媽跳了起來,狠狠的盯著王風。

  王風不理,她從身上拿出個烏黑的圓餅吞下去。

  宋媽媽忽然跪下來,跪在街心,然後則張開雙手,朝向西方黑暗的蒼天,口中喃喃地道:「這個人的鼻子,一定會被割下來,眼睛也一定會被挖出來,這個人的心肝,一定會被挖出來餵狗,等到牆上的白粉一乾,屍體就已發臭。」

  這已不是在罵人,已經像是一種邪惡而妖異的詛咒。

  一種可以直傳至奇濃嘉嘉普的詛咒。

  王風還是不理她,大步走出去,對面忽然有個人走了過來。

  這個人一直都靜靜的站在對面屋簷下的陰影中,就像是個幽靈的影子。

  他很瘦,穿著緊身的黑衣服。

  他的臉色陰沉,就像是黑暗的蒼穹,眼神卻銳利如刀鋒。

  他的腳步輕快,卻走得很慢,眼睛一直在刀鋒般盯著王風。

  他的腰帶上插著把刀。

  一把新月般的彎刀,漆黑的刀鞘上,畫著個半人半獸的妖獸。

  王風彷彿見過這種刀。

  在那幅圖畫上,妖魔們用來割破自己中指的刀,彷彿就是這種彎刀。

  這個人是誰?

  他是不是來自奇濃嘉嘉普?

  宋媽媽還跪在街心,向黑暗的蒼穹膜拜詛咒。

  帶著彎刀的黑衣人已走過來,走到王風面前,站著。

  王風也只有站住。

  黑衣人忽然注目問道:「那個女人是個巫婆。」

  王風道:「巫婆?」

  黑衣人道:「她剛才吃的那小圓餅,就是種魔藥。」

  王風看著他,等他說下去。

  黑衣人道:「那是用糞便,月經,眼淚和膿血混合麵粉做成的。」

  王風忽然想嘔吐,勉強忍住。

  他實在想不到世上居然真有人肯吃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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