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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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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君緩緩道:「所以,我一定要回去,只要我回去,什麼事都可以原諒,可是——」 她聲音忽然激動起來,接著道:「你有沒有替我想過,我也是人,並不是你們連家的擺設。」 連城璧神情也很黯然,歎道:「難道你——你認為我做錯了什麼事?」 沈璧君的頭垂下,淚也又已流下,黯然道:「你沒有做錯,做錯了的是我,我對不起你。」 連城璧柔聲道:「每個人都會做錯事的,那些事我根本已忘了。」 沈璧君慢慢的搖了搖頭,道:「你可以忘,我卻不能。」 連城璧道:「為什麼?」 沈璧君又沉默了很久,像是忽然下了很大的決心,一字字道:「因為我的心已變了!」 連城璧也像是突然被人抽了一鞭子,連站都已站不穩。 沈璧君咬著嘴唇,緩緩接著道:「我知道說真話有時會傷人,但無論如何,總比說謊好。」 連城璧的手握得很緊,道:「你——你——你真的愛他?」 沈璧君的嘴唇已被咬出血,慢慢的點了點頭。 連城璧突然用手握住了她肩頭,厲聲道:「你說,我有哪點不如他?」 他的聲音也已嘶啞,連身子都已因激動而顫抖。 他一向認為自己無論遇著什麼事都能保持鎮靜,因為他知道唯有「鎮靜」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他畢竟也是個人,活人,他的血畢竟也是熱的。 沈璧君的肩頭似已被捏碎,卻勉強忍耐著,不讓淚再流下。 她咬著牙道:「他也許不如你,什麼地方都不如你,可是他能為我犧牲一切,甚至不惜為我去死,你——你能麼?」 連城璧怔住,手慢慢的鬆開,身子慢慢的往後退。 沈璧君的目光也在迴避著他,道:「你以前也說過,一個女人的心若變了,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的,若有人想去挽回,所受的痛苦必定更大。」 連城璧一雙明亮的眼睛也變得空空洞洞,茫然凝視著她,喃喃道:「好,你很好——」 這句話他反反覆覆也不知說了多少遍,突然衝過來,重重的在她臉上摑了一耳光。 沈璧君動也不動,就像是已完全麻木,就像是已變成了個石頭人,只是冷冷的盯著他,冷冷道:「你可以打我,甚至殺了我,我也不怪你,但你卻永遠也無法令我回心轉意——」 連城璧突然轉過身,狂奔了出去。 直到這時,沈璧君的目光才開始去瞧他。 目送著他背影遠去、消失,她淚珠又一連串流了下來。 「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但我這麼樣做,也是不得已的,我絕不是你想像中那麼狠心的女人。」 「我這麼樣做,也是為了不忍連累你。」 「我只有以死來報答你,報答你們——」 她只恨不得能將自己的心撕裂,人也撕裂,撕成兩半。 她不能。 除了死,她已沒有第二種法子解決,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夜已臨。 沈璧君的淚似已流盡。 她忽然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衫,向前走。 她的路只有一條,這條路是直達「玩偶山莊」的! 她似乎已瞧見了那張惡毒的笑臉,正在微笑著對她說:「我早就知道你會回來,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走!」 酒,喝得並不快。 蕭十一郎心口就彷彿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連酒都流不下去。 風四娘又何嘗沒有心事?她的心事也許比他更難說出口。 而且,這是個很小的攤子,賣的酒又酸、又苦、又辣。 風四娘根本就喝不下去。 她並不小氣,但新娘子身上,又怎麼會帶錢呢?這小小的市鎮裡,也根本就找不到她典押珠寶的地方。 蕭十一郎更永遠都是在「囊空如洗」的邊緣。 風四娘突然笑了,道:「我們兩人好像永遠都只有在攤子上喝酒的命。」 蕭十一郎茫然道:「攤子也很好。」 他的人雖在這裡,心卻還是停留在遠方。 他和沈璧君在一起,雖然永遠是活在災難或不幸中,卻也有過歡樂的時候,甜蜜的時候。 只不過,現在所有的歡樂和甜蜜也都已變成了痛苦,想起了這些事,他只有痛苦得更深。 風四娘很快的將一杯酒倒了下去,苦著臉道:「有人說,無論多壞的酒,只要你喝快些,喝到後來,也不覺得了,但這酒卻好像是例外。」 蕭十一郎淡淡道:「在我看來,只有能令人醉的酒,才是好酒。」 他只想能快點喝醉,頭腦卻偏偏很清醒。 因為「痛苦」本就能令人保持清醒,就算你已喝得爛醉如泥,但心裡的痛苦還是無法減輕。 風四娘凝注著他,她已用了很多方法來將他的心思轉移,想些別的事,不再去想沈璧君。 現在她已知道這是辦不到的。 無論她再說什麼,他心裡想的還是只有一個人。 風四娘終於歎息了一聲,道:「我想,她這麼樣對你,一定有她的苦衷,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我看她絕不像如此狠心的女人。」 蕭十一郎緩緩道:「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狠心的女人,只有變心的女人。」 這語聲竟是那麼遙遠,彷彿根本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風四娘道:「我看,她也不會是那種女人,只不過——」 蕭十一郎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道:「你可知道現在還活著的人之中,武功最高的是誰?」 風四娘自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忽然問出這句話來,沉吟了半晌,才回答道:「據我所知,是逍遙侯。」 蕭十一郎道:「我知道你是認得他的。」 風四娘道:「嗯。」 蕭十一郎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風四娘道:「我沒有見過他。」 蕭十一郎也怔住了,道:「你不但認得他,據我所知,他還送過你兩柄很好的劍。」 風四娘道:「但我卻沒有見過他的人。」 蕭十一郎苦笑道:「你又把我弄糊塗了。」 風四娘也笑了笑,道:「我每次去見他的時候,都是隔著簾子和他談話;有一次,我忍不住衝進簾子想去瞧瞧他的真面目。」 蕭十一郎道:「你沒有瞧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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