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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奇怪的是,他臉上連一點歡喜的樣子都沒有,而且走得也很慢,腳下就像是拖了根七八百斤重的鐵鏈子。

  這人莫非忽然有了什麼毛病?

  沈璧君掙扎著想爬起來,又跌倒,顫聲道:「站住!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死在這裡!」

  柳永南居然很聽話,立刻就停住了腳。

  沈璧君剛鬆了口氣,忽然聽到柳永南身後有個人笑道:「你放心,只管往前走就是,我敢擔保她絕不會死的,她若真的想死,也就不會活到現在了。」

  這聲音又溫柔,又動聽。

  但沈璧君一聽到這聲音,全身都涼了。

  這聲音她並沒有聽到過多少次,但卻永遠也不會忘記!

  難怪柳永南怕得要死,原來「小公子」就跟在他身後,他身材雖不高大,但小公子卻實在太「小」,是以沈璧君一直沒有看到。

  沈璧君的確不想死,她有很多理由不能死,可是現在她一聽到小公子的聲音,就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些死掉。

  現在她想死也已來不及了。

  人影一閃,小公子已到了她面前,笑嘻嘻的望著她,柔聲道:「好姑娘,你想死也死不了,還是好好的活著吧,你若覺得一個人太孤單,我就找個人來陪你。」

  她身上披著件猩紅的斗篷,漆黑的頭髮上束著金冠,還有朵紅纓隨風搖動,襯著她那雪白粉嫩的一張臉,看來真是說不出的活潑可愛。

  但沈璧君看到了她,卻像是看到毒蛇一樣,顫聲道:「我跟你有什麼冤仇?你為何連死都不讓我死!」

  小公子笑道:「就因為我們一點冤仇都沒有,所以我才捨不得讓你死。」

  她笑嘻嘻的向柳永南招了招手,道:「過來呀,站在那裡幹什麼?這麼大的人,難道還害臊麼?」

  柳永南垂下了頭,一步一挨的走了過來。

  小公子居然沒有殺他,但他卻寧願死了算了。

  他實在猜不透小公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他只知道小公子若是想折磨一個人,那人就不如還是趁早死了的好。

  直等他走到沈璧君面前,小公子才搖著頭道:「看你多不小心,好好的一張臉竟被人打腫了。」

  她掏出塊雪白的絲巾,輕輕的擦著柳永南臉上的瘀血,動作又溫柔,又體貼,就像是慈母在照顧著兒子似的。

  柳永南似乎想笑一笑,但那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擦完了臉,小公子又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才笑道:「嗯,這樣才總算勉強可以見人了,但下次還是要小心些,寧可被人打屁股,也莫要被人打到臉,知道麼?」

  柳永南只有點頭,看來就像是個被線牽著的木頭人似的。

  小公子目光這才回到沈璧君身上,笑道:「這位柳家的大少爺,你認得嗎?」

  沈璧君咬著牙,閉著眼睛,她也不知道小公子究竟在玩什麼花樣,只希望能找到個機會自殺。

  小公子板起了臉,道:「張開眼睛來,聽我說話,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知道嗎?你若不聽話,我就只好剝光你的衣服——」

  這句話還未說完,沈璧君的眼睛就張了開來。

  小公子展顏笑道:「對了,這才是乖孩子。」

  她拍了拍柳永南的肩頭,道:「這位柳家的大少爺,方才殺了四個人,連他的好朋友彭鵬飛都被他殺了,你知道他是為了什麼嗎?」

  沈璧君搖了搖頭。

  小公子瞪眼道:「搖頭不可以,要說話。」

  沈璧君整個人都快爆炸了,但遇著小公子這種人,她又有什麼法子。她只有忍住眼淚,道:「我——我不知道。」

  小公子道:「不對不對,你明明知道的,他這樣做,全是為了你,是不是?」

  沈璧君道:「是。」

  她實在不願在這種人面前流淚,但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小公子笑了笑,道:「他這樣對你,也可算是情深義重了,是不是?」

  沈璧君道:「我——我——我不知道。」

  小公子道:「你怎會不知道呢?我問你,連城璧會不會為了你將他的朋友殺死?」

  沈璧君道:「不——不會。」

  小公子道:「由此可見,他對你實在比連城璧還好,是不是?」

  沈璧君再也忍不住了,嘶聲道:「你究竟是不是人?為什麼要如此折磨我?」

  小公子歎了口氣,喃喃道:「風已漸漸大了,若是脫光了衣服,一定會著涼的——」

  沈璧君狠了狠心,暗中伸出舌頭,她聽說過一個人若是咬斷舌根,就必死無疑,她雖不願死,現在卻已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

  可是她還沒有咬下去,小公子的手已捏住了她的下顎,另一隻手已開始在解她的衣帶,柔聲道:「一個人要活著固然很困難,但有時想死卻更不容易,是不是?」

  沈璧君嘴被捏住,連話都已說不出來,只有點了點頭。

  小公子道:「那麼,我問你的話,你現在願意回答了麼?」

  沈璧君又點了點頭。

  世上永遠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描敘出她此刻的心情,幾乎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忍受過她此刻的痛苦。

  那簡直已不是「痛苦」兩個字所能形容。

  小公子這才笑了笑,慢慢的放開了手,道:「我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人,絕不會再做這種笨事的,是不是?」

  沈璧君道:「是。」

  小公子道:「人家若是對你很好,你是不是應該報答他?」

  沈璧君道:「是。」

  她整個人似已完全麻木。

  小公子道:「那麼,你想你應該如何報答他呢?」

  沈璧君目光茫然凝注著遠方,一字字道:「我一定會報答他的。」

  小公子道:「女人想報答男人,通常只有一個法子,你也是女人,這法子你總該懂得。」

  沈璧君目中一片空白,似已不再有思想,什麼都已看不到、聽不到,她的人似乎已只剩下一副軀殼。

  小公子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懂的,很好——」

  她又拍了拍柳永南的肩頭,道:「你既然對她這麼好,可願意娶她做老婆麼?」

  柳永南一下子怔住了,也不知是驚是喜,吃吃道:「我——我——」

  小公子笑道:「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柳永南擦了擦汗,道:「可是——沈姑娘——」

  小公子道:「你怕她不願意?」

  她笑了笑,搖著頭道:「你真是個呆子,她既已答應報答你了,又怎會不願意?何況,生米若是煮成熟飯,不願意也得願意了。」

  柳永南的喉結上下滾動,臉已漲得通紅,一雙眼睛死盯在沈璧君臉上,似乎再也移不開。

  小公子道:「常言道:打鐵趁熱。只要你點點頭,我就替你們作主,讓你們就在這裡成親。」

  柳永南道:「這——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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