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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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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十一郎突然仰面大笑起來,狂笑著道:「像連夫人這樣的名門貴婦,又怎會認得我這種不三不四的人,連夫人若有我這種朋友,豈非把自己的臉都要丟光了嗎?」 柳永南叱道:「正是如此。」 這四個字說完,長劍已化為一片光幕,捲向蕭十一郎;剎那之間,已攻出了四劍,劍如抽絲,連綿不絕。 當代「芙蓉劍」的名家雖然是男子,但「芙蓉劍法」卻是女子所創,是以這劍法輕靈有餘,剛勁不足,未免失之柔弱。 而且女子總是難免膽氣稍遜,不願和對手硬拚硬拆,攻敵之前,總要先將自己保護好再說。 是以這劍法攻勢只佔了三成,守勢卻有七成。 柳永南這四劍看來雖然絢麗奪目,其實卻全都是虛招,為的只不過是先探探對方的虛實而已。 蕭十一郎狂笑未絕,身形根本連動都沒有動。 彭鵬飛喝道:「連夫人既不認得他,你我手下何必再留情?」 他掌中一柄金背砍山刀,重達二十七斤,一刀攻出,刀風激揚,那兩個抬轎的青衣婦人早已嚇得躲入了角落中。 只見刀光與劍影交錯,金背刀的剛勁,恰巧彌補了芙蓉劍之不足,蕭十一郎似已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也被迫入角落中。 彭鵬飛得勢不讓人,攻勢更猛,沉聲道:「不必再留下此人的活口!」 柳永南道:「是。」 他劍法一變,攻勢俱出,招招都是殺手。 蕭十一郎目中突然露出殺機,冷笑道:「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再留下你們的活口?」 他身形一轉,兩隻肉掌竟硬生生逼入刀光劍影中。 「芙蓉劍」劍法縝密,素稱「滴水不漏」,此刻也不知怎地,竟被對方的一隻肉掌搶攻了進來。 柳永南的出手竟在剎那間就已被封住,他大駭之下,腳下一個踉蹌,也不知踢到了什麼。 只聽「骨碌碌」一聲,一隻鐵碗被他踢得直滾了出去。 這只碗正是昨夜那只盛湯的碗。 看到了這只碗,想到了昨夜碗中的溫情,沈璧君驟然覺得心弦一陣激動,再也顧不得別的,失聲大呼道:「他是我的朋友,你們放他走吧!」 蕭十一郎的鐵掌已將刀與劍的出路全都封死,他的下一招就是置人死命的殺手,柳永南與彭鵬飛的生死已只是呼吸間事。 可是,聽到了沈璧君這句話,蕭十一郎胸中也有一陣熱血上湧,殺機盡失,這一著殺手竟是再也無法攻出! 彭鵬飛與柳永南的聲名也是從刀鋒劍刃上搏來的,與人交手的經驗是何等豐富,此刻怎肯讓這機會平白錯過? 兩人不約而同搶攻一步,刀劍齊飛,竟想乘這機會將蕭十一郎置之於死地,「哧」的一聲,蕭十一郎肩頭已被劃破一條血口! 彭鵬飛大喜之下,刀鋒反轉,橫砍胸腹。 突聽蕭十一郎大喝一聲,彭鵬飛與柳永南只覺一股大力撞了過來,手腕一麻,手中的刀劍也不知怎地就突然到了對方手裡。 但聽「格」的一響,刀劍俱都斷成兩截,又接著是「轟」的一聲巨震,破廟的牆已被撞破一個大洞。 飛揚的灰土中,蕭十一郎的身形在洞外一閃,就瞧不見了。 彭鵬飛、柳永南,望著地上被折斷的刀劍,只覺掌心的冷汗一絲絲在往外冒,身子再也動彈不得。 也不知過了多久,彭鵬飛才長長歎了口氣,道:「好厲害!」 柳永南也長長歎了口氣,道:「好厲害!」 彭鵬飛擦了擦汗,苦笑道:「如此高手,我怎會不認得?」 柳永南也擦了擦汗,道:「此人出手之快,實是我平生未見。」 彭鵬飛轉過頭,囁嚅著問道:「連夫人可知道他是誰麼?」 沈璧君望著牆上的破洞,也不知在想什麼,竟未聽到他的話。 柳永南咳嗽兩聲,道:「不知他是否真的是連夫人的朋友?」 沈璧君這才輕歎一聲,道:「但願他真是我夫妻的朋友,無論誰能交到這樣的朋友,都是幸事。」 她不說「我的朋友」,而說「我夫妻的朋友」,正是她說話的分寸,因為她知道以她的地位,莫說做不得錯事,就連一句話也說錯不得。 柳永南道:「如此說來,夫人也不知道他的名姓?」 沈璧君歎道:「此人身世似有絕大的隱秘,是以不肯輕易將姓名示人。」 彭鵬飛沉吟著,突然道:「以我看,此人只怕是蕭十一郎!」 蕭十一郎! 柳永南蒼白的臉上更無一絲血色,失聲道:「蕭十一郎?怎見得他就是蕭十一郎?」 彭鵬飛歎道:「蕭十一郎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徒,但武功之高,天下皆知,而且行蹤飄忽,身世隱秘,很少有人看到過他的真面目。」 他眼角的肌肉不覺已在抽動著,嘎聲接道:「這幾點豈非都和方才那人一樣?」 柳永南連嘴唇都已失卻血色,只是不停的擦汗。 沈璧君卻搖了搖頭,緩緩道:「我知道他絕不是蕭十一郎。」 彭鵬飛道:「夫人何以見得?」 沈璧君道:「蕭十一郎橫行江湖,作惡多端,但我知道他——他絕不是個壞人。」 彭鵬飛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大奸大惡之徒,別人越是難以看出。」 沈璧君笑了笑,道:「蕭十一郎殺人不眨眼,他若是蕭十一郎,兩位豈非——」 她話到嘴邊留半句,說到這裡,就住了嘴。 但她言下之意,彭鵬飛與柳永南自然明白得很,兩人的臉都紅了,過了半晌,柳永南才勉強笑了笑,道:「無論那人是否蕭十一郎,我們總該先將連夫人護送回莊才是。」 彭鵬飛道:「不錯,夫人請上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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