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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第十四回 峰迴路轉

  §春水蕩漾

  這些問題,在仇恕心中,變成了一個個難以化解的死結,他呆呆地愕了半晌,卻聽「百步飛花」又是「噗嗤」一笑,道:「你看你,氣成這副樣子,來來,坐在這裡,讓大姐姐安慰安慰你,她走了就走了,有什麼關係,天下的女人又沒有死光!那毛文琪只不過黃毛丫頭一個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仇恕展顏一笑,忖道:「想來她並非因為知道我的來歷而走,否則這林琦琤又怎會對我如此。」於是他面上的笑容就越發開朗了。

  客棧裡的人聲雜亂了起來,套牲口的聲音,趕車的聲音,店小二大聲地吆喝著:「趕路要趕早,遲了就熱了,若要吃早點,馬上就送到,行李莫少帶,店錢莫忘了,小費無所謂,有沒有都好。」林琦琤「咯咯」地笑著,和仇恕說著話,一雙秋波,像是春水般蕩漾著。

  她初出江湖之時,情竇初開,那時她師兄點蒼派的一代劍客神劍手謝鏗方才去世,她在一無管束的情形下,便已十分放蕩。

  此後的一些時日裡,她雖也曾斂束幾年,但不久便又故態復萌,甚至變本加厲起來,武林之中稍不檢點的年青豪客,十人之中,總有三五人和這位,「百步飛花」有過一腿,此事已成公開之秘密,但是大家都沒有掛在嘴上而已。

  世間無論任何一個女子——尤其像她之類的蕩婦,見了仇恕這種英俊少年,可說沒有一人會不動心的。

  而仇恕呢?他又怎會不知道這林琦琤的用意,他生具天性,對這種女子本極不恥,但卻又自己告訴自己,這是個極好的機會,因之他便也作出一副無知的樣子和這林琦琤歡談著,只是他心中卻無時無刻不住暗問自己:「文琪怎會突地走了呢?」

  春日既升,漸高,店裡的小二輕輕敲了敲房門,輕輕走了進來,輕輕放下茶水,又輕輕走了出去,雖然極力控制著自己,卻還是不時偷偷向林琦琤瞟上兩眼,腹內暗自嘀咕著:「這小子豔福真不淺,昨天晚上是個大姑娘,今天又換了個水蜜桃。」過了一會,又送進一壺茶來,為的是想多看兩眼。

  這原本是春天呀!在春天裡,連貓兒都會叫春哩!

  等到店小二第三次進來,又走出去的時候,林琦琤微顰黛眉,卻嬌笑道:「我留在這裡,就是為了和你安安靜靜地談談話,可是——你看,這裡吵得死人,喂,我說兄弟,你要是沒有事,就陪你大姐姐逛逛,等會隨便找個地方喝上兩杯,然後……」她咯咯一聲嬌笑:「我最喜歡看你喝酒的樣子,昨天你喝了酒,臉紅紅的,就像……就像個大蘋果似的。」

  於是仇恕算清了店錢,和林琦琤走出房門,一面笑道:「今天我陪大姐姐痛痛快快地玩一天,明天我可要趕到河北去,我爹爹有件生意在那裡,還等著我去料理呢。」

  林琦琤抿嘴一笑,道:「今天我們玩過了再說,你要是真讓大姐姐玩得痛快,明天大姐姐就當你的保鏢,陪你到河北去一趟。」

  仇恕側目一望,只見她雙頰已嫣紅,不禁心中暗罵一聲:「無恥的蕩婦。」面上卻仍然笑容滿面地說道:「有了大姐姐作我的保鏢,那我就放心了。」穿過回廓,走出店門,陽光已擠滿街面,仇恕含笑回顧,卻見身側的林琦琤面色竟突地一變,沿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街心一人傍馬而立,背脊挺得筆直,目光凜然望著自己,卻是那子母雙飛「左手神劍」丁衣。

  有風吹過,吹得這「左手神劍」的衣袂不住飛揚,但他的身軀,卻生像是鐵石鑄成的,一動又不動,面目之上,亦是木然沒有表情,只有一雙眼睛,炯炯發著光采。

  林琦琤面色微微一變,瞬即嬌笑如常,緩步走了過去,笑道:「丁四哥,你怎麼也來了,你不是和毛大哥一齊回杭州去了嗎?」

  丁衣冷「哼」一聲,目光卻仍然停留在仇恕臉上,仇恕暗中一笑,忖道:「這位左手神劍敢情是在吃醋。」

  卻聽丁衣冷笑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是看中了這小子,是以才不肯和我們一齊回杭州。」

  林琦琤面色一沉,道:「丁四哥,你這說的什麼話,我愛到那裡就到那裡,難道還有誰能管得了我嗎?」

  丁衣目光一轉,面上竟堆出笑容,道:「七妹,你別生氣。」

  仇恕暗中又一笑:「這位左手神劍,敢情竟有三分畏懼於她。」

  目光一轉,只見林琦琤也已嬌笑起來,道:「那麼你來又為的什麼?」

  丁衣橫睨仇恕一眼,道:「毛大哥十日之後,在杭州城擺下英雄盛宴,這一次將南七北六十三省裡有頭有臉的角色都請到了,是以叫我來通知你一聲,大哥他……嘿嘿,他怕你玩得連正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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