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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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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何去 石磷目光四轉,鼻孔中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走到門口,那知,身側突地香風嗖然,那「百步飛花」已俏生生地攔在身前,左手微曲,手背扶在柳腰這上,右手輕輕一指,嬌聲道:「你哼個什麼,是不是看不慣什麼人呀?」目光越過石磷,瞟到仇恕身上,又道:「小兄弟,告訴我,剛才你是不是就是和他生氣來著?」 仇恕心中一轉,突地「哦」了一聲,搶步走了過來,道:「小可忘了給林仙子引見了,這位就是——」 林琦琤「咯咯」笑道:「你不用引見,我早就知道他是誰了,這些年來,我常聽說武林中有個流浪劍客,是武當弟子,叫石磷,整天在江湖中東飄西盪,什麼事也不幹,是個怪人,我一聽就覺得『石磷』這名字很熟,卻始終想不起是什麼人,今天一見,我才知道是他,多少年以前,我就在毛大哥家裡見過他的呀!」她掩口一笑:「那時候他整天地跟在我們毛大妹子身前身後亂轉,剛才我還以為你們在吵架哩,原來你們是朋友。」柳腰一折,退開一步:「那我就不攔您啦。」 這「百步飛花」說起話來,媚眼如珠,但每一句話的尾音,卻又拖得長長的,還帶著一些輕微的顫抖,讓人聽了,就像是吃了三斤滲了糖的花生酥,甜得都快起膩了。 但這些話聽在仇恕耳中,他心裡卻不禁為之砰地一動,忖道:「原來他和媽媽是……」抬眼一望石磷,只見他也正在望著自己,兩人目光相對,各自泛起一陣難言的滋味,不知是恨,是怒,抑或是另一種滿含溫情的情感。 只見石磷又自長嘆一聲,緩步走到門外。「成日東飄西盪……什麼事也不幹……身前身後亂轉……」這些話一句接著一句,不停地在他心中撞擊著,他只覺心中熱血沸騰,不能自已,暗自思忖:「我是個怪人嗎?」 仇恕望著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目光轉處,卻見那「百步飛花」林琦琤婀娜地走到桌旁,伸出羅袖,輕輕在椅子上一拂,側身坐了下去,秋波四轉,嬌笑道:「小兄弟,你把門關起來,倒杯茶給姐姐喝,陪你大姐姐聊聊天。」 仇恕心中又閃電般轉了幾轉,嘴角便又泛出笑意,隨手帶上房門,一面喃喃著道:「不知道文琪醒了沒有,她若醒了,一定會過來的。」 他話像是喃喃自語,自己說給自己聽,其實卻是對這「百步飛花」說的。 林琦琤嬌聲一笑,道:「你看你,嘴裡一天到晚文琪文琪,你就知道她醒了一定會過來的嗎?」玉手中方才拿的空茶杯遞到仇恕手上。 仇恕含笑接了過來,一面道:「文琪若醒了,想必是一定會過來的。」 林琦琤秋波蕩漾,笑道:「想必是一定會過來,這只是你一個人在這麼想罷了,人家可不這麼想。」 仇恕一愕,險些將茶杯裡的茶都倒得滿溢了出來,口中卻笑道:「那麼林仙子您又怎麼想呢?」 林琦琤杏眼一瞪,故意嬌嗔道:「你再這麼林仙子林仙子地叫我,我什麼話都不告訴你了,讓你一個人去胡思亂想去。」 仇恕笑道:「那麼我要叫什麼,您才肯告訴我一些話呢?」 林琦琤秋波又是一漾,櫻唇微微一抿,嬌笑道:「你……你就叫我……大姐姐,我麼……就叫你小兄弟,這有多好,顯得又親近,又順口,不比那林仙子林仙子的好得多麼?」伸手接過了茶,淺淺啜了一口,晨光之中,她眼色雖然可看出一些魚紋,但那種嬌好的笑容,卻像是使得這已半老的徐娘,不但風姿猶存,而且媚豔之態也未稍減當年哩。 她深深放下茶杯,「噗嗤」一笑,又道:「你別著急,讓大姐姐告訴你,你文琪妹妹醒了之後,不但沒有過來,而且早就走得不知到那裡去了。」輕輕搖了搖頭:「可憐,可憐!我們這位小兄弟,卻還在這裡苦苦地等著她哩,唉——我說文琪姑娘,你走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呀?」媚目流波,眨也不眨地望在仇恕面上。 仇恕心中卻為之一驚! 「她會早就走了?她會不通知我一聲就走了?這又是為著什麼呢?」搶步走到門口,想去看看,但心中一動,又自忖道:「這『百步飛花』想必不會騙我。」停下腳步,轉身走到桌前,心中疑雲大起,想來想去,又想不出那毛文琪為什麼會突地走了。 這些天來,他確信她已墜入自己的情網,而且墜得那麼深,這天真而純潔的女孩子,終日心中所想的,就是未來幸福的憧憬,她幾乎要不去見她師父而隨著自己。 「但此刻她卻走了。」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驚愕的事,仇恕心中,只覺彷彿失落了什麼,一時之間,竟空虛得很。 「未有所得,怎有所失?」他暗問著自己:「難道我曾覺得到過什麼,難道我已為我所得的東西而感到可貴,不然此刻我為什麼又會有失落了什麼的感覺呢?而且這份感覺是如此濃厚。」 但他隨即又為自己辯護: 「我這不過在奇怪罷了,呀……難道她是因為知道我在騙她,是以才走了的嗎?難道她已知道我是來尋仇的人?難道我之所以如此對她,無非是為了想騙她的情感,來傷她父親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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