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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五


  沈浪道:「他縱不能立刻猜出,但立刻就會聯想起新娘子遲到的事,再想起那賣花粉的老師傅、那喜娘……」

  他微微一笑,緩緩接道:「想到這裏,以快活王的智慧,還會再想不通麼?」

  王憐花長嘆了一聲,道:「你這分析,當真是又仔細,又精闢,又合理,縱然令快活王自己來說,只怕也沒有你說得如此周到詳細。」

  朱七七笑道:「如此糾纏複雜,讓人摸不著頭緒的事,經他抽絲剝繭般一說,就說得人人都可明白了,這不是很奇怪麼?」

  熊貓兒忽然道:「這一次,你看王夫人與卜公直還能逃得了麼?」

  沈浪道:「你我既能逃出來,他們想必也可逃出來的。」

  朱七七道:「咱們能逃出來,那是因為有你,他們又怎能比得上你。」

  王憐花嘆道:「何況,快活王全未留意到咱們,是以咱們才能乘虛而走,而他們……」

  朱七七長長鬆了口氣,道:「無論他們能不能逃走,好在都與咱們沒有關係了。」

  王憐花默然半晌,突然長身而起,大聲道:「不錯,無論他們能不能逃走,和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咱們此刻只該去想如何才能走出這一片荒漠。」

  ***

  荒漠中夜間酷寒日間酷熱,再加上烈日、風沙、食水之不足,路途之不熟,還得時刻留意著毒蛇、猛獸、流沙……

  這一段路途,自然是極為艱苦的。

  這樣走了兩天,人馬俱已疲乏,一片荒漠瞧來,仍是無邊無際,這時就連沈浪,都不禁在暗中擔起了心事。他縱是超人,究竟也無法抵抗自然之力。

  這些人裏最舒服的,毋寧說是白飛飛。

  只因她到此刻為止,仍然暈迷不醒。

  這一日晚間,朱七七用布蘸了些食水,潤著她的嘴唇,瞧著她那白皙憔悴的容貌,也不禁嘆道:「王夫人用的好厲害的迷藥。」

  熊貓兒與沈浪探路去了,只留下王憐花陪著她。

  王憐花突然冷冷道:「她只怕從此不會醒了,你又何必白白浪費食水。」

  朱七七怒道:「你竟說這話,你還能算是人麼?」

  王憐花淡淡一笑,道:「你這樣對她,可記得她以前怎樣對你?」

  朱七七道:「無論她怎樣對我,她至少也是個人,是個女人,我絕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瞧著她死。就算將我份上的水都讓給她,也沒什麼關係。」

  王憐花笑道:「你若死了,而她還活著,這倒也妙得很,那時沈浪只怕……」

  朱七七跳了起來,大聲道:「你這樣的人,我真奇怪沈浪為什麼不殺了你!」

  王憐花冷冷道:「沈浪不殺我,正是他最聰明之處,否則……」

  突聽一人道:「否則怎樣?」

  熊貓兒大步走了回來,眼睛在黑暗中發光。

  王憐花打了個哈哈,道:「否則我豈非早就死了!」

  熊貓兒瞪著他,他卻轉了個身,熊貓兒真拿他沒法子。這時沈浪也已回來,朱七七迎上去問道:「前面有路麼?」

  沈浪嘆息著搖了搖頭,卻又笑道:「你放心,天下絕不會有走不出去的路的。」

  這樣又走了兩天,就連沈浪的笑容也再不能令朱七七振奮起來,白飛飛更是奄奄一息,幾乎變成了個活死人。

  他們的食水用得越節省,體力就越不支,便及早歇下。他們現在唯一能享受的只有休息。

  又是個星光燦爛的夜晚,但此時此刻,誰也不會再去讚美星光的美麗。

  朱七七躺在沈浪懷中,喃喃道:「咱們莫非走錯了路麼?越走越走不出去了。」

  夜是那麼靜,熊貓兒與王憐花都已睡了。

  沈浪憐惜地輕撫著她的柔髮,道:「方向是絕不會錯的,只是……」

  朱七七突又嫣然一笑,道:「走錯了也沒關係。只要在你身旁,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都願意的。」

  沈浪瞧著她溫柔的笑容,再瞧瞧身旁那猶自暈迷著的白飛飛,一時心亂如麻,竟說不出話來。

  又過了半晌,朱七七終於坐了起來,瞧著白飛飛昏迷的樣子,嘆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還沒關係,她只怕……」

  沈浪突然道:「你還恨她麼?」

  朱七七搖了搖頭,柔聲道:「我怎麼會還在恨她?她以前雖然可恨,但現……現在卻是這麼可憐。其實,她始終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沈浪長嘆道:「不錯,她的確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朱七七突然摟著沈浪的脖子,哽咽著道:「有時……有時我真想將你讓給她,只因她一生充滿了仇恨與寂寞,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你。」

  她的哽咽已變作低泣,道:「但我實在不能,我實在捨不得你,沈浪,沈浪……你會怪我麼?」

  沈浪也緊擁著她,柔聲笑道:「傻孩子,我怎會怪你,我又怎會怪你……」

  他仰望蒼天,似乎在問:「這究竟該怪誰呢?」

  他雖在笑著,但又有誰知道他心中是多麼酸苦。

  在如此靜夜,如此星辰下,他幾乎要將一切都說出來。他沒有說,只因他實在不忍傷著朱七七。

  他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只是說了句:「時候不早了,咱們也睡吧。」

  不錯,睡吧,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說不定一切事都會改變,有什麼話,也留著到明天說吧。

  明天究竟會發生什麼事?世上又有誰能知道呢?

  ***

  日光,終於又照射著大地。

  熊貓兒一覺醒來,剛打了個哈欠,突然怔住。

  他突然發覺,一切情況俱都變了。

  王憐花大半截身子已被人埋在沙土裏,頭髮蓬亂,臉上也被人塗了污泥,赤裸著的背上,被人抽得滿是斑斑血跡。

  他模樣看來竟已變成了個活鬼,但居然還似在睡著,這一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他竟似全不知道。

  再看沈浪與朱七七,兩人竟被人背對著綁在一起,兩人髮髻也亂了,頭髮似乎被人截去了一段。

  而熊貓兒自己……

  他只覺頭疼欲裂,身子也被捆著,動也不能動。烈日曬得他皮膚幾已裂開,他衣服已幾乎被剝光了。

  熊貓兒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真的是撞見了荒漠中的惡鬼?」

  雖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膽子雖然大,但遇著這種不可思議的怪事,他還是忍不住全身都發起抖來。

  熊貓兒在沙上掙扎著,扭曲著。他終於又發覺兩件事:馬已不早了,乾糧與水袋也不見了。馬、糧食、水,這就等於是他們的生命。是誰奪去了他們的生命?

  他目光四下搜索。天色蔚藍,白雲片片,悶熱得令人幾乎窒息。四下百里內外,都絕不會有什麼人跡。是快活王?不會,絕不會。若是快活王,絕不會就這樣放過他們的。

  熊貓兒忍不住大呼道:「沈浪!快醒來,沈浪……」

  他呼聲突然在喉中梗住,他又赫然發現。

  本在沈浪身旁,始終暈迷不醒的白飛飛,竟也已不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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