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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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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沅沅嬌笑道:「王爺莫看我是女人,我賭起來可不比男人差,有一天……」 那語聲道:「女子不賭。」 夏沅沅道:「為什麼,女人難道……」 語猶未了,快活王身影後突然伸出一隻手,這隻手凌空向夏沅沅一按,她身子立刻直跌了出去。 這一下可真把她臉都嚇黃了,乖乖地爬了起來,乖乖地站在欄杆外,嚇得再也不敢開口。 沈浪暗驚忖道:「此人好深的功力,竟能將內家『隔山打牛』的真氣,練到如此火候,莫非就是那『氣使』?」 一念轉過,亦自抱拳道:「王爺大安。」 他不用抬頭,也可覺出那雙逼人的目光正在眨也不眨地瞧著他,然後那語聲一字字緩緩道:「足下便是沈公子?」 沈浪道:「不敢。」 那雙眼睛又瞧了半晌,緩緩道:「好,很好,請坐。」 於是沈浪也坐了下來,正好坐在快活王對面的「天門」——染香不用說話,早就也已乖乖地站在欄杆外。 突然,那雙手輕輕一拍。 兩個錦衣少年,捧來一具兩尺見方的匣子。 匣子打開,竟赫然跳出個人來。 那是個身長不滿兩尺的侏儒,但卻絕不像其他侏儒長得那般臃腫醜惡,纖細的四肢和身軀配合得居然並不離譜。 他的頭自然大了些,但配上一雙靈活的眼睛,一張薄而靈巧的嘴,使人看來倒也不覺討厭。 他戴著潔白的軟帽,穿著潔白的衣衫和軟靴,手上還戴著雙潔白的手套,潔白得瞧不見一絲灰塵。 匣子裏居然會跳出人來,就連沈浪也不免吃了一驚。 只見這白衣侏儒伏在桌子上,向四面各各磕了個頭。 然後,他翻身掠起,眨著眼笑道:「嫖要嫖美貌,賭要賭公道,公道不公道,大家都知道……小子『小精靈』,特來侍候各位,替各位洗牌。」 他口齒果然清楚,口才也極靈便。 沈浪暗道:「原來快活王怕別人疑他手下有什麼花樣,是以特地叫這侏儒來洗牌的……」 小精靈已將那副牌推到各人面前,道:「各位,這副牌貨真價實,絕無記號,各位不妨先瞧瞧。」 眾人自然齊聲道:「不用瞧的。」 小精靈道:「小人每次洗牌後,各位誰都可以叫小子再重擺一次。各位若是發現小子洗牌有毛病,立刻可切下小子的手。」 龍四海笑道:「王爺賭得公道,在下等誰不知道。」 小精靈笑道:「既然如此,各位就請下注。現銀、黃金、八大錢莊的銀票一律通用,珍寶也可當場作價,賒欠卻請免開尊口。」 龍四海道:「這規矩在下等自也知道。」 小精靈眨著眼道:「洗牌是小子,骰子大家擲,除了王爺坐莊外,但請各位輪流擲骰子。」 沈浪又不禁暗暗忖道:「如此作法,當真可說是天衣無縫,滴水不漏,當真是誰也無法作弊了。看來快活王賭時果然公道得很。」 只見小精靈兩隻小手已熟練地將牌洗勻。 鄭蘭州首先拿出張銀票,輕輕放在桌上。 小霸王卻推出堆紫金錁子,微一遲疑,笑道:「好,我和鄭老哥押一門。」伸出一雙常常抓東西來吃的手,將那堆紫金錁子全都推了出去。 突聽快活王冷冷道:「收回去,走!」 小霸王怔了怔,變色道:「為,為什麼?難道這金子不好?」 快活王那雙銳利的眸子根本瞧也未瞧他,根本懶得和他說話。但快活王身後卻有一人冷冷道:「金子雖不錯,手卻太髒。」 這語聲緩慢、冷漠、生澀,像是終年都難得開口說幾句話,是以連口舌都變得笨拙起來。 只因此人動手的時候,遠比動嘴多得多。 小霸王怔了怔,大笑道:「手髒?手髒有什麼關係?咱們到這裏是賭錢來的,又不是來比誰的手最乾淨,最漂亮。」 他話才說完,突然一隻手從後面抓起了他的衣領。 他大驚之下,還想反抗,但不知怎的,身子竟變得全無氣力,竟被人抓小雞般懸空抓了起來。 只聽那冷漠生澀的語聲輕叱道:「去。」 小霸王的身子就跟著這一聲「去」,筆直飛了出去,「砰」的,遠遠跌在門外,再也爬不起來。 這人是如何來到小霸王身後,如何出手的,非但小霸王全未覺察,這許多雙睜大的眼睛竟也沒有人瞧清楚。 那「女霸王」呼一聲,直奔出去,然後,屋子裏再無別的聲音,但每個人呼吸之聲卻已都粗得像是牛喘。 快活王終於微微笑道:「各位莫被這厭物擾了清興,請繼續。」 那小精靈已雙手捧著骰子,走到鄭蘭州面前,他矮小的身子走在寬闊的桌面上,就像是個玩偶的精靈。 只見他單膝跪下,雙手將骰子高捧過頂,笑道:「但請鄭大人先開利市。」 鄭蘭州微微笑道:「多謝。」 於是這兩粒雖然小巧,但卻可判決這許多人之幸與不幸,快樂與痛苦,甚至可判決這些人之生與死的骰子,便在鄭蘭州那雙纖細白嫩,有如女子般的手掌中滑了出去,長夜的豪賭,也從此開始。 骰子在一隻細膩如玉的瓷盤中滾動著,許多雙緊張而興奮的眼睛,卻眨也不眨地瞪著這滾動的骰子。 骰子終於停頓:是七點。 小精靈大聲道:「七對先,天門。」 於是兩張精緻的牙牌,便被一根翡翠細棍推到沈浪面前,沈浪輕輕將兩張牌疊在一起——上面的一張是八點,雜八。 這張牌並非好牌,但也不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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