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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不對,這是什麼人的秘密,這是好人壞人,與我又有何關?我為何要多事?難怪沈浪說我……」

  她本已要轉身,但想到沈浪,她的心又變了。

  「沈浪,我為何直到此刻還要聽他的話?反正我已不想活了,就算進去遇險又算得什麼?」

  她跺了跺腳,立下決心。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別想管我。」

  她終於鑽了進去。

  ***

  天下所有的密窟,所有的地道,差不多全是一樣的——陰森,黝黯,帶著股令人頭暈的霉濕氣。

  這地道比較特別一點的是,既無人防守,也無機關。這或許是因為這地方實在太秘密了,別人根本不會找進來,所以根本無需防守。也或許是因為這墓裏的主人自視極高,根本就未將別人放在心上。

  朱七七也不管這究竟是為什麼,合起墓碑,就往裏走。有十多級石階通下去。

  然後,就是間小廳,佈置得竟也和普通富貴人家的客廳差不了多少。

  朱七七探首一瞧,廳裏沒有人。

  她居然就這樣走了進去,她根本不怕被人瞧見——她現在實已有點自暴自棄,只覺得被人發覺了最好。

  廳的前面,有扇門,朱七七筆直走了過去。

  就在這時,門裏有笑語聲傳了出來。

  「公子你想得端的周到,生怕你屬下在這裏悶得慌,還找來這兩位嬌滴滴的大姑娘陪著,真是好極妙極。」

  朱七七身子陡然一震,腳步立刻停了。

  這竟是金不換的笑聲!這惡賊,怎會在這兒?

  只聽另一人道:「金兄有所不知,公子處處替人著想,才能成得了大事。此地若非如此享受,又有誰心甘情願的耽在這裏?」

  這語聲也很熟,很熟……是誰呢?

  朱七七想了想,終於恍然:「這是左公龍。」

  金不換笑道:「不錯,別人若不心甘情願,縱然無奈耽在這裏,也會偷偷溜出去。這麼一來,卻用鞭子也趕不出去了。」

  一人笑道:「但如今卻便宜了你。小玲,還不倒酒?」

  這赫然竟是王憐花的聲音。

  但奇怪的是,王憐花此刻的聲音,竟是有氣無力,而且說完了一句話,就不住喘氣,不住咳嗽。

  朱七七一顆心,又幾乎要跳出來。

  她站在那裏,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門,是關著的。

  但門底下卻有一條空隙,有燈光透出來。

  朱七七呆了半晌,咬了咬牙,走到門口,蹲下身子,俯下頭,用一隻眼睛,向那條縫裏瞧進去——

  只見裏面屋子中央,是個火燒得正旺的銅火盆,火盆邊有張擺滿酒菜的桌子,金不換和左公龍就坐在那裏。

  有個穿著一身紅衣裳,雖蓬著頭髮,但臉上卻打扮得妖妖嬈嬈的女子,正在火盆邊弄火,那腰就和蛇似的。

  另一個穿綠衣服的女子,卻坐在金不換懷裏,臉上紅馥馥,帶著笑,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裏卻充滿了厭惡之色。

  王憐花呢?

  朱七七瞧了一轉,才瞧見王憐花。他此刻正倒臥在一張虎皮榻上,那張俊俏的臉,蒼白得有如死人一般。

  金無望說得不錯,這惡魔果然已受了傷。

  就連左公龍、金不換,似也負了傷。左公龍右臂已被包紮,用根布帶吊在脖子上,傷得也像不輕。

  金不換傷得卻顯然不重,此刻又吃又喝,還不忘時時去欺負欺負坐在他懷裏那可憐的女孩子。

  但他卻又為何偏偏要別人去為他配藥——那兩個穿著羊皮襖的大漢,口中罵的「殘廢」自然就是他了。

  朱七七再也想不到自己誤打誤撞竟又撞入了王憐花的秘窟。人世間的遇合,為什麼時常都是如此離奇湊巧?

  屋子裏最失意的是王憐花,最得意的自然是金不換。金不換大笑大嚷,王憐花卻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

  他似乎很疲倦,很想睡,但金不換卻讓他睡不著。

  金不換索性將那水蛇腰的紅衣姑娘也拉了過去,左擁右抱,那兩個女孩子嘴裏吃吃的笑,心裏偷偷的罵。

  不但朱七七瞧得又氣又恨,就連左公龍也似瞧不過了。

  左公龍道:「金兄倒開心得很。」

  金不換大笑道:「我正是開心得很。有這麼標緻的大姑娘在身旁,怎會不開心……來,小玲,讓你金大爺親一親。」

  左公龍冷冷道:「在經過方才那種事後,金兄還能開心,這倒當真不容易。」

  金不換道:「方才之事……嘿嘿,那不是早已過去了,金無望那廝,眼見也是活不成了,咱們還不該開心?」

  左公龍冷笑道:「金兄那時若是再補金無望一刀,他倒當真活不成了,只可惜……金兄那時走得卻太匆忙了些。」

  金不換嘻嘻笑道:「我走得匆忙,左兄難道走得不匆忙麼?小弟瞧見王公子受傷不敢再留在那裏,左兄難道不是麼?」

  左公龍面上一陣青,一陣白,再也說不出話來。

  金不換卻大笑道:「事過境遷,左兄也該開心才是……小芳,快站起來唱個曲兒給你左大爺解解悶。」

  那綠衣姑娘低著頭,道:「我不會唱。」

  金不換道:「你娘的,幹這行連曲兒都不會唱!」

  水蛇腰小玲賠笑道:「她真的不會,我來侍候大爺們一段吧。」

  金不換道:「誰要你唱!小芳,你不會唱就侍候大爺們一段舞……你娘的,連舞都不會,隨便動動手動動腳不就成了麼。」

  那小芳嘟著嘴站了起來,揮揮手,抬抬腿,就像個木頭人似的。小玲趕緊賠著笑,唱了起來。

  「豆蔻花開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裏鑽,鑽了半日,鑽不裏去,爬到花兒上打秋千,肉兒小心肝,我不開了,你怎麼鑽?」

  金不換拍掌大笑道:「肉兒小心肝,你不開了,我也要鑽,瞧你怎麼辦……」

  左公龍皺眉道:「公子還得安歇,金兄也歇歇吧。」

  金不換笑道:「王公子麼……嘿嘿,反正他也活不長了,趁著還有一口氣的時候,瞧瞧樂子,有何不好。」

  這句話說將出來,門裏門外,六個人俱都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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