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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朱七七道:「他走了沒多久,只怕……」

  沈浪截口道:「他是自哪方去的。」

  朱七七帶著沈浪到了那小屋窗口,指窗口左邊,道:「就是……」

  話聲未了,突見有條人影,自她手指的方向那邊如飛掠來,瞧那輕功,雖也是武林一流高手,但卻絕非金無望。

  朱七七語聲方自一頓,又不禁失聲道:「呀,果然有人來了。」

  她此刻已只當那封書信必定是別人的金蟬脫殼聲東擊西之計,此刻真的有人來了,她反倒吃了一驚。

  就連沈浪也不由有些驚奇,沉聲道:「這又是什麼人?」

  這人影竟似已知道沈浪的居處,是以直奔這窗口而來,奔到近前,沈浪才瞧出此人竟是個乞丐。

  只見他滿頭亂髮,鶉衣百結,手裏拿著根打狗棒,背後竟披著疊麻袋,只是瞧不清面目。

  朱七七道:「莫非是金不換又來了……呀,不是。」單瞧那麻袋,已知此人乃是正宗丐幫弟子,與金不換的野狐禪大不相同。

  這丐幫弟子在窗前五尺,便頓住身形,抱拳道:「沈兄可好?」

  沈浪一怔道:「好……好。」

  丐幫弟子又道:「朱姑娘可好?」

  朱七七更是一怔,道:「好……好。」

  她與沈浪兩人,口中雖已答話,但心中卻更是驚詫,只因他兩人與丐幫弟子,素無交往,卻不知此人怎會認得他們,而且還似素識故友。

  這丐幫弟子瞧及他兩人的神情,微微一笑,道:「兩位莫非是不認得小弟了麼?」走前一步,走入燈光映照的圈子裏,輕嘆一聲,接道:「小弟近來確是變了許多。」

  沈浪與朱七七這才瞧見他面目。

  只見他面容憔悴,滿面污泥,看來委實狼狽不堪,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仍帶著昔日的神采。

  朱七七一眼瞧過,失聲道:「原來是你。」

  沈浪亦不禁失聲道:「原來是徐兄。」

  那丐幫弟子笑道:「不錯,小弟正是徐若愚。」

  又有誰能想到昔日那修飾華麗、自命風流的「玉面瑤琴神劍手」徐若愚今日竟已投入丐幫。

  又誰能料想到今日這形容猥瑣、污穢狼狽的,竟是昔日那風度翩翩的「玉面瑤琴神劍手」。

  ***

  房中燈光之下,徐若愚看來更是狼狽。他左手提著根打狗棒,右手卻以白布纏住,布紋間隱隱有血跡透出。

  朱七七瞧著他那受傷的右手,忍不住問道:「方才那封書信,可是你寫的麼?」

  徐若愚道:「不錯。」

  朱七七瞧了瞧沈浪,含笑眨了眨眼睛,意示嘉許——在此刻之前,她委實未想到這件事又會被沈浪猜中的。

  沈浪卻故作不聞,道:「多日未見,徐兄怎的投入了江湖第一大幫的門下?」他說話素來處處為別人著想,是以不說「丐幫」,而以「第一大幫」代替。

  徐若愚微微一笑,道:「此事說來倒也話長。」

  沈浪瞧他笑容中似乎有些慘澹之意,當下轉過話題,道:「徐兄今日不知有何機密之事,要和小弟相商。」

  徐若愚沉吟半晌,道:「此事也得從小弟之投入丐幫說起。」

  沈浪道:「小弟洗耳恭聽。」

  徐若愚道:「小弟自從與沈兄分別之後,自感昔日之種種作為,實是羞於見人,而前途茫茫,亦不知該如何方能洗清昔日之罪孽。」

  他沉重地嘆息一聲,方自接道:「那時小弟百感交集,實覺萬念齊灰,也不辨方向,茫然而行,不出半月,已是落魄狼狽不堪,與乞丐相差無幾。」

  沈浪嘆道:「徐兄又何必自苦如此。」

  徐若愚苦笑道:「沈兄有所不知,那時小弟委實只有以肉體的折磨,方能多少減輕一些心上的負疚與痛苦。」

  朱七七眼角瞟了瞟沈浪,幽幽嘆道:「這話雖不錯,但我心裏的痛苦,卻是什麼也無法減輕的。」

  沈浪只當沒有聽見,卻笑道:「丐幫乃當今武林第一大幫,門下弟子,遍佈天下,聲勢之強,可稱一時無兩,徐兄若是為了要吃苦而投入丐幫,那就錯了。」

  徐若愚道:「小弟本無投入丐幫之意,只是意氣消沉,什麼事都不想做了,到後來山窮水盡,別人見我模樣可憐,便施捨於我,我竟也厚顏收下。」

  他又自苦笑了笑,接道:「誰知丐幫消息真個靈通,居然認出了我的來歷,竟派出丐幫中那三位長老,前來尋我談判。」

  朱七七道:「有什麼好談的?」

  徐若愚道:「他們說我既已有求乞的行為,便必須投入丐幫,否則便是犯了他們的規矩,丐幫門中弟子,都要視我為敵。」

  朱七七道:「哪有這麼不講理的事……你難道這樣就答應了他們?」

  徐若愚避開了她的目光,垂首嘆道:「不錯,我就這樣答應了他們,我……我那時對自己前途如何,根本已全不在意,若有人要我去做和尚,我也會立刻去做的。」

  沈浪笑道:「丐幫如此做法,也不過是求才之意。他們如非要借重徐兄之聲名武功,徐兄身後披著的麻袋,便不會有這麼多了。」

  他一眼瞧過,便瞧出徐若愚身後披著的麻袋,至少也有七隻——這麻袋乃是丐幫中象徵身份年資之物,麻袋越多,身份越高,由一袋弟子爬到七袋弟子,這路途本來艱苦漫長得很。

  如今徐若愚初入丐幫之門,便已成為七袋弟子,這在丐幫說來,倒當真是破例優遇之事。

  徐若愚卻嘆道:「小弟那時若非放開一切,又怎會投入丐幫?既已投入丐幫,又怎會再去計較這幾隻麻袋……」

  他忽然抬頭一笑,接道:「但若非這七隻麻袋,小弟倒真還無法聽得那件秘密。」

  沈浪道:「徐兄今日想必就是為了這件秘密而來的了。」

  徐若愚道:「正是。」

  朱七七道:「究竟是什麼秘密?快說呀。」

  只要朱七七一說話,徐若愚就垂下了頭。

  他垂首道:「小弟投入丐幫之後,丐幫也沒有什麼任務交付給我,只是終日隨著那三位長老,遊遊蕩蕩。」

  朱七七道:「幫主呢?你難道……」

  沈浪截口道:「丐幫自從昔年熊幫主故去之後,幫主之位,一直虛懸,幫中大事,全都是由那三位長老共同裁奪。」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那又何必,乾脆由他們三人中,選出一人來作幫主不就結了?」

  沈浪笑道:「這三位長老,無論輩份、武功、聲名,俱都不相上下,是以三人互相謙讓,誰也不肯登上幫主之位。」

  朱七七笑道:「他們三人只怕不是互相謙讓吧……我就不相信江湖中會有這樣的好人好事……若說他們三個人互相爭奪,只是誰也無法勝得別人,於是只有三個人都不做,也不讓別人做……這話我倒相信的。」

  沈浪道:「你倒聰明得很。」

  朱七七道:「我雖不聰明,但這種事……」

  瞧了沈浪一眼,突然改口道:「後來如何,還是你接著說吧。」

  徐若愚道:「就那幾日中過得極悠閒,但我卻已發覺了件奇異之事。」

  朱七七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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