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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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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嘶聲大叫道:「貓兒,我在這裏……貓兒……」 她拼命掙扎著,不顧一切,要跳下去。此刻在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單純的一個念頭,跳下去,和這男人死在一起。 別的事她早已不再顧及,她早已全都忘記。 但那惡魔的一雙手,卻像是鋼鉗似的,抱著她,她哪裏能掙得脫,她哪裏能跳得下去。 朱七七嘶聲呼道:「放手……放開我。」 那人咯咯笑道:「寶貝兒,我不會放手的。我辛辛苦苦,才又把你得到手,怎會這麼容易讓你死?從此以後,最好你連死這個念頭都不要想起。」 朱七七終於放聲大哭道:「天呀,我連死都不能死麼?」 那人道:「死,這件事最奇怪了。不錯,有些人是要死,卻困難得很,但另一些人想死,卻是說不出有多容易……」 語聲之中,突然飛起一足,將崖邊一塊巨石踢下。 這石塊帶著一陣懾人魂魄之聲滾了下去,接著,崖下便有一陣懾人魂魄的慘呼聲傳了上來。 朱七七嘶聲而呼——但呼聲突然中斷,有如被人扼住了她喉嚨似的,只因崖下的慘呼聲也突然中斷。 然後是一段死一般的靜寂——風也似突然停了,低黯的蒼穹,青灰的岩石,積雪的枯枝…… 天地間的一切,都似已在這死寂中突然凝結,而全都凝結成一幅令人窒息的、慘白的畫面。 但在朱七七滿含痛淚的雙目中,所見到的卻似乎是另一幅畫面——一幅活生生、血淋淋的畫面。 她彷彿眼見熊貓兒被那巨石擊中,落下。於是這生氣勃勃,充滿活力的男子,在瞬息間就變為一團肉泥。 朱七七全身所有的感覺,在這瞬息間也全都麻木。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能感覺出抱著她的那「惡魔」,腳步已在移動。至於他此刻是走向哪裏,已走到哪裏,她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因無論「他」走向哪裏,對她來說,已全無分別——她已落入魔掌,無論走哪條路,反正都是通向地獄。 但這地獄卻在山巔。 那人抱著她,竟走上山去。 山路崎嶇而曲折,有時根本無法覓路,但這惡魔卻走得甚是輕鬆,對這曲折的山路竟是熟悉得很。 這條路莫非他已走過多次了? 這條路又是通向哪裏? 冷僻的山巔上,竟有一片松林。自積雪的松林中望過去,竟隱約可以看到高牆、屋脊。 朱七七突然大聲道:「站住。」 那人詫聲道:「站住?」 朱七七道:「不錯,站住,我有些話要問你。」 那人更是奇怪,道:「有些話問我?」 「他」看到朱七七蒼白的面容,突然因興奮而發紅。她那絕望的目光,也突然變得激動、得意,而有生氣。 這情況正如在無情海中即將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一塊木板一般——但朱七七卻又抓住了什麼?她莫非想起了什麼? 只聽她大聲道:「我叫你站住,你就得站住;我有話問你,你就得回答,知道麼?」 那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笑道:「小寶貝兒,什麼時候你竟變得可以向我發施命令了?你心裏究竟在轉些什麼奇奇怪怪的念頭?」 朱七七道:「你難道以為我還不知道你是誰?」 那人道:「知道又怎樣?」 朱七七道:「你是快活王門下,你姓司徒,你就是專門為快活王在外面尋找美人的色魔,你此刻就是要把我送到他手裏去,做他的……他的姬妾。」 那人笑道:「不錯,這又怎樣?」 朱七七道:「你此刻若不聽我的話,等我做了他姬妾之後,必定想盡一切法子,來……來博得他的寵愛……」 這些話她顯然是花了很大的氣力,咬住牙才能說出口的,但仍然不免說得有些結結巴巴。 此刻她喘了口氣,勉強裝出笑聲,道:「我若變了他寵愛的人,我說的話,他必定言聽計從,我就算要他殺了你,想必也容易得很。」 那人果似呆了一呆。 朱七七接口笑道:「這些話,你想必也該知道我不是嚇你的,我說得出,必定做得出。你再仔細想想,就該害怕……」 那人道:「不錯,我好怕呀。」 朱七七道:「你既知害怕,此刻便該……」 那人突然大笑起來,大笑道:「小寶貝兒,這些話,真虧你是怎麼想得出的!你真是個聰明的伶俐人兒,我真該親親你。」 果然俯下頭來,狠狠親了朱七七一口。 朱七七面上驟然又失卻血色,顫聲道:「你……你……你不……不在乎?」 那人再不說話,縱聲大笑,走入了松林。 松林中的莊院,竟是出人意料的宏偉,但見紅牆高聳,屋脊櫛比,那積雪的飛簷,如龍如風,更顯示出這莊院氣象的豪華。 黑漆門前,靜寂無人。 那惡魔竟隨意推門而入,宛如回到自己家裏似的。 朱七七雖然又已完全絕望,但仍不禁在心中暗驚,忖道:「這裏莫非是那快活王在中原早設下的巢穴?……」 轉念之間,但覺一陣暖氣襲來,瞬即包圍了她全身——他們已走入一間雅室,面對了一盆熊熊爐火。 爐火燒得正旺,室中卻還是瞧不見人影。 那人在一張柔軟的短榻上放下了朱七七——朱七七立刻感覺到「他」那滿懷惡意的目光,正凝注著她蜷曲的身子。 她心房「怦怦」跳動,閉起眼睛,不敢接受這雙眼睛。在這溫暖如春的無人小屋裏,她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 直到此刻為止,她還不能斷定這「惡魔」是男是女,但她總覺得「他」目中的惡魔是淫猥的。 尤其這一次,她只覺「他」目中的淫猥之意似乎比上次更為明顯,這雖然明明是同樣的一雙眼睛,但前後兩次的差別卻又不小,這是為了什麼?這其中想必總有些曖昧的問題。 這些問題,她此刻又怎會有心去深思? 她緊閉雙目,緊咬牙關,來等待著一切最壞的事情發生,在這殘酷的等待中,她只望她的軀殼已不屬她自己。 哪知過了許久,那惡魔竟仍然毫無動靜。 她咬牙忍耐著,身上每一根毛髮,都似已直立起來。在這充滿春意的雅室中,她但覺比冰天雪地還要寒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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