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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金無望沉聲道:「想來必是如此,還有……『塞外神龍』之不傳秘技紫煞手,快活門下除了一人之外,誰也未去練它,而那人此刻卻遠在玉門關外,是以『安陽五義』若是被紫煞手所傷,在下亦是全不知情。」

  沈浪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駭然道:「在下平日自命料事頗準,誰知今日卻事事都出了在下意料,但……但那『安陽五義』乃是自古墓中負傷而出,若非金兄下的毒手,那古墓中難道還有別人在麼?此人是誰?他又怎會學得別人的獨門武功?」

  金無望嘆道:「局勢越來越見複雜,看來江湖大亂,已在眼前了……」

  沈浪黯然道:「火孩兒不知去向,鐵化鶴等數十高手平白失蹤,殺害金振羽等人之真兇難尋,江湖中除了快活王外居然還有人能窺及他人不傳秘技……這些事其中無一不是含有絕大之隱秘,此刻每件事又都在迷霧之中,絕無半點頭緒,卻要我在半個月裏如何尋得出其中真相!」

  若是換了別人,此刻當真是哭也哭不出了。但沈浪嘆息半晌,眉宇立又開朗,仰天笑道:「如今距離限期還有十五日之多,整整一百八十個時辰,我此刻便已擔憂起來,當真要教金兄見笑了。」

  他大笑著揮手前行,走了幾步,但見金無望兀自站著發怔,不禁後退一步,含笑喚道:「金兄何苦……」

  語聲未了,心頭突有靈光一閃,急忙又後退了幾步,目光瞧向金無望。

  兩人對望一眼,面上俱是喜動顏色,再不說話,大步向古墓那邊走了過去。阿堵又驚又奇,忍不住問道:「這是做什麼?」

  沈浪道:「走路的人既不能上天入地,但腳印偏偏突然中斷,除了那些人走到這裏又倒退著走回去,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

  阿堵恍然大悟道:「不錯,他們若是踩著原來的腳印退回,別人自然看不出來……難怪這些腳步踩得這麼深,又這麼零亂,原來每個腳印他們都踩過兩次。」要知踩過兩次的腳印,自然要比平時的深,也亂得多了。

  金無望道:「在下此刻只有一事不解:那些人如此做法,為的自是要混亂別人的眼目,但他們究竟要騙誰呢?」

  沈浪道:「要騙的自是你我。在下不解的是鐵化鶴怎會連自己妻女都不願見了,這除非……」

  金無望目光一閃,道:「除非這些人都已受了別人挾持,那人為了要將這數十高手俱都劫走,是以才令他們如此做法,佈下疑陣,好讓別人疑神疑鬼,再也猜不到他們的下落,但……但……但此人竟能要這數十高手乖乖的聽命於他,非但跟著他走,還不惜倒退著走,這豈非太過不可思議。」

  沈浪道:「別人還倒罷了,那人能令鐵化鶴別絕自己妻女,確是不可思議,除非……除非他能有一種奇異的手段,來迷惑別人的神智。」

  金無望拍掌道:「正是如此,否則他縱有天大的武功,能掌握別人的生死,但這些生性倨傲的武林豪傑,也不見得人人都肯聽命於他。」

  兩人一面說話,目光一面在雪地上搜索,眼見已將走回古墓,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停下了腳步。

  只見那片雪地左旁,白雪狼藉一片,再往前面,那零亂的腳印便淺了許多,也整齊了許多。

  金無望道:「那些人必是退到這裏,便自道旁上車,車後必縛有一大片枯枝,車馬一走,枯枝便將雪地上的車轍痕跡掃了。」

  兩人驟然間將一件本似不可解釋的事解釋通了,心胸間俱是舒暢無比,但方過半晌,金無望又不禁皺眉道:「此人行事如此周密,又能將數十高手迷走,在下實想不出江湖中有誰是如此厲害的角色。」

  沈浪沉吟道:「金兄可知道天下武林中,最擅那迷魂攝心大法的人是誰?」

  金無望想也不想,道:「雲夢仙子。」

  沈浪道:「不錯,那雲夢仙子,昔年正是以天下最毒之暗器『天雲五花綿』與『迷魂攝心催夢大法』,名震江湖,縱是武林中頂尖高手,遇著這雲夢仙子也只有俯首稱臣,只是她那『天雲五花綿』委實太過陰毒霸道,江湖豪傑便只記得她名字中那『雲』字,反將『夢』字忘了。」

  金無望道:「但……但雲夢仙子已去世多年……」

  沈浪沉聲道:「柴玉關既可詐死還生,雲夢仙子為何不可?」一面說話,一面自懷中摸出一道鐵牌,接道:「金兄可認得這是什麼?」

  金無望眼角一瞥,面色立變,駭然道:「天雲令。」

  沈浪道:「不錯,這正是雲夢仙子號令群魔之『天雲令』。」

  金無望道:「相公是自何處得來的?」

  沈浪道:「古墓入口處那石桌上得來的。先前在下以為此令必是金兄所有,如今看來,將此令放在石桌上的,必定也就是那以『紫煞手』擊斃安陽五義的人,此番將方千里等武林高手帶走的,想必也就是她。」

  金無望失色道:「此人一直在那古墓之中,在下竟會全然不知,而在下之一舉一動,想來卻都不能逃過她的耳目……此人是誰,難道真是那雲夢仙子?」

  他想到那古墓中竟有個鬼魅般無形無影的敵人在隨時窺伺著他,只覺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全身毛孔,都不禁為之悚遍。

  沈浪沉聲道:「此人是否雲夢仙子?雲夢仙子是否真的重現江湖?她將鐵化鶴等人俱都帶走,究竟又有何詭謀?鐵化鶴等人此刻究竟已被她帶去哪裏?殺死金振羽等人的兇手,是否也是她?……哦,這些疑團在下都必須在半月裏查出端倪,不知金兄可願助在下一臂之力?」

  金無望接道:「相公心中所疑之事,件件都與在下有關,這些疑團一日不破,在下便一日不能安枕。」

  沈浪道:「既是如此,金兄請隨我來,好歹先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至於日後你我是友是敵,此刻不妨先放在一邊。」

  金無望肅然道:「正是如此。」

  兩人追蹤那被枯枝掃過的雪跡,一路上倒也有些蛛絲馬跡可尋,金無望目光四顧,微微嘆道:「幸好這滿地大雪,看來他們是西去了。」

  沈浪也皺眉道:「這些人若是行走人煙繁多之處,必定惹人注目,但西行便是太行山,一路都荒僻得很。」

  金無望道:「他們人多,車馬載重,必走不快,你我加急趕路,說不定今日便可趕上他們也未可知。」

  但兩人追到日暮時分,卻仍未發現有可疑的車馬。路上只要遇著行人,金無望便遠遠走開,由沈浪前去打聽,只因他生怕怪異的相貌,嚇得別人不敢開口。只是一路上沈浪卻也未打聽出什麼,有人根本什麼也未瞧見,有人固是瞧見車馬行過,但若再問他究竟是幾輛車,幾匹馬,車馬是何形狀,趕車的人是何模樣,那人便也瞠目不知所答了。

  日落時天上又飄下雪花,一行人在洛陽城外,一家店歇下,朱七七藥力已解,人也醒來,自然免不了要向沈浪悲泣吵鬧,但沈浪將其中詭秘曲折向她說了後,朱七七亦是目定口呆,不寒而慄。

  那村店甚是簡陋,金無望拋出一錠銀子,店家才為他們騰出一整張熱炕。幾人各自吃了碗熱騰騰的牛肉泡饃,沈浪倒頭便睡,阿堵也縮在角落裏睡著了,但朱七七盤膝坐在炕上,望著那粗被棉枕,想到炕下燒著的便是一堆堆馬糞,這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哪裏還能合得上眼睛。

  只是她若不合起眼睛,金無望那張陰陽怪氣的臉便在眼前,她想不去瞧都困難得很。

  朱七七看見沈浪睡得越沉,越是恨得牙癢癢的,暗唾道:「沒心沒肺的人呀,你怎麼睡得著?」一氣之下,索性披衣而起,推門而出,身上雖然冷得發慌,但白雪飄飄,如天然梅花,倒也頗有詩意。

  遠處傳來懶洋洋的更鼓聲,已是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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