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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沈浪道:「那自是花梗仙臨死前,也曾將這獨門秘法留給了玉關先生。這位朋友既是金銀收集家,自然也必定就是玉關先生門下的財使了。」

  朱七七完全被驚得怔住,許久說不出一個字。

  沈浪又道:「還有,花梗仙既然早已知道這古墓的秘密,那時必也將此秘密與他所有獨門秘法一齊留下,是以玉關先生便特令這位財使東來掘寶,哪知這古墓中藏寶之說,只不過是謠言,墓中其實空無所有,財大使者一急之下,這才想到來打武林朋友們的主意。他將計就計,正好利用這古墓,作為誘人的陷阱。」

  朱七七道:「但……但他既要將人誘來此間,卻又為何要作出那些駭人的花樣,威嚇別人,不許別人進來。」

  沈浪微笑道:「這就叫欲擒故縱之計。只因這位財大使者,深知武林朋友的毛病,這地方越神秘,越恐怖,那些武林中的知名之士,越是要趕著前來;這地方若是一點也不駭人,來的便必定多是些貓貓狗狗,無名之輩。這些人家裏可能連半分銀子也沒有,卻教財大使者去問他要什麼?」

  朱七七喘了幾口氣,喃喃道:「不錯,不錯,一點也不錯……唉!為什麼總是他能想得起,我就偏偏想不起?」

  灰衣人默然良久,方自緩緩道:「閣下大名可是沈浪?嘿……沈兄你果然是位聰明人,簡直聰明得大出在下意料。」

  沈浪笑道:「如此說來在下想必是未曾猜錯了。」

  灰衣人道:「古人云,舉一反三,已是人間奇才,不想沈兄你竟能舉一反七,只聽得花蕊仙幾句話,便能將所有的秘密,一一推斷出來,除了在下之名,財使金無望,那是我的徒兒阿堵,還未被沈兄猜出外,別的事沈兄俱都猜得絲毫不差,宛如目見。」原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童子。

  沈浪道:「金兄倒也坦白得很。」

  財使金無望道:「在沈兄如此聰明人的前面,在下怎敢虛言?但沈兄豈不聞,聰明必遭天忌,是以才子夭壽,紅顏薄命。」

  沈浪微微笑道:「但在下今日卻放心得很。金兄既然要在下的銀子,那想必是萬萬不會又要在下的命了,是麼?」

  金無望冷冷道:「但在下平生最最不喜歡看見世上還有與在下作對的聰明人,尤其是像沈兄你這樣的聰明人。」

  朱七七顫聲道:「你……你要拿他怎樣?」

  金無望微笑著露出了他野獸般的森森白齒,緩緩道:「在下今日縱不能取他性命,至少也得取他一手一足。世上少了沈兄這般一個勁敵,在下日後睡覺也可安心了。」

  朱七七駭極失聲,沈浪卻仍然微微笑道:「金兄如此忍心?」

  金無望道:「莫非沈兄還當在下是個慈悲為懷的善人不成?」

  沈浪道:「但金兄今日縱是要取在下身上的一根毫髮,只怕也不容易。」

  金無望冷笑道:「在下且來試試。」緩緩站起身子,前行一步。

  沈浪突然仰天大笑起來,道:「在下本當金兄也是個聰明人,哪知金兄卻未見得多麼聰明。」

  笑聲突頓,目光逼視金無望:「金兄當在下真的已被那『神仙一日醉』所迷麼?」

  金無望不由自主地,頓住了腳步。

  沈浪接道:「方才濃煙一生,在下已立刻閉住了呼吸,那『神仙一日醉』縱然霸絕天下,在下卻未嗅入一絲。」

  金無望默然半晌,唇間又露出了那森森白齒,道:「這話沈兄縱能騙得到別人,卻未見能騙得到在下。沈兄若未被『神仙一日醉』所迷,又怎肯做我金無望的階下之囚?」

  沈浪道:「金兄難道連這道理都想不通麼?」

  他面上笑容越見開朗,接道:「試想這古墓中秘道千奇百詭,在下縱然尋上三五日,也未必能尋得著此間中樞所在,但在下此刻裝作被迷藥所醉,卻可舒舒服服地被人抬來這裏,天下可還有比這更容易更方便的法子麼?」

  金無望面色已微微變了,但口中仍然冷笑道:「沈兄說詞當真不錯,但在下……」

  沈浪截口道:「但金兄怎樣?」

  一句話未曾說完,身子已突然站起。

  金無望早已有如死灰般的面色,此刻變得更是可怖,喉間「咯」的一響,腳下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沈浪目中光芒閃動,逼視在他臉上,緩緩道:「今日在下能與金兄在這裏一決生死,倒也大佳。你我無論是誰戰死在這裏,都可不必再尋墳墓埋葬了。」

  金無望閉口不語,冰冷的目光,也凝注著沈浪。兩人目光相對,誰也不曾眨一眨眼睛,沈浪目中的光芒更是無比的冷靜,無比的堅定……

  朱七七面上再也忍不住露出狂喜之色,道:「沈浪,你還是讓他三招吧,否則他怎敢和你動手。」

  沈浪微微笑道:「若是讓三招,豈非等於不讓一般。」

  朱七七笑道:「那麼……你就讓七招。」

  沈浪道:「這才像話。在下就讓金兄七招,請!」

  金無望面上忽青忽白,顯然他必須努力克制,才忍得住沈浪與朱七七兩人這一搭一檔的激將之計。

  朱七七笑道:「怎麼,他讓你七招,你還不敢動手?」

  金無望突然一個翻身,倒掠而出,大廳石門「咯」的一聲輕響,他身子便已消失在門外。

  朱七七嘆息:「不好,讓他逃了。」

  沈浪微笑道:「逃了最好……」突然翻身跌倒。

  朱七七大駭道:「你……你怎樣了?」

  沈浪苦笑道:「那神仙一日醉是何等厲害,我怎能不被迷倒?方才我只不過是以體內殘存的最後一絲氣力,拼命站起,將他駭走而已。」

  朱七七怔了半晌,額上又已沁出冷汗,顫聲道:「方才他幸好未曾被激,否則……否則……」

  沈浪嘆道:「但我卻早已知道金無望這樣的人,是萬萬不會中別人的激將之計的……」話聲未了,突聽一陣大笑之聲自石門後傳來。

  笑聲之中,石門又啟,金無望一步跨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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