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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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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許你們在這裡仗劍傷人,在我的地面上,誰也不許做這種殘暴兇殺的事。」楊錚說:「不管你是什麼人都一樣。」 應無物臉上完全沒有表情,掌中的蛇劍忽然一抖,寒光顫動間,楊錚前胸的衣襟已經被割破了十三道裂口,卻沒有傷及他毫髮。 這一劍雖然出奇得快,力量也把握得分毫不差。 「剛才你說不管我們是誰都一樣?」應無物冷冷地問楊錚:「現在還一樣不一樣?」 「還是一樣,完全一樣。」楊錚道:「你要殺人,除非先殺了我。」 應無物的答覆只有一個字:「好。」 這個字說出口,靈蛇般顫動不息的劍光已到了楊錚咽喉。 他的眼雖盲,劍卻不盲。 他的劍上彷彿也有眼,如果他要刺你喉結上的「天突」,絕不會有半分偏差。 顫動的寒光間,「殺著」連綿不斷,一劍十三殺,江湖中已很少有人能避開這一劍的。 想不到楊錚居然避開了,避得很險。 在這兇極險極的一剎那間,他居然還沒有忘記把對方擊倒。 他天生就是這種脾氣,一動起手來,不管怎樣都要把對方擊倒,不管對方是誰都一樣。 他用的又是拼命的法子,居然從顫動的劍光下撲了過去,去抱應無物的腰。 應無物冷笑:「好。」 他的蛇劍迴旋,將楊錚全身籠罩,在一瞬間就可以連刺楊錚由後腦經後背到足踝上的十三處穴道,每一處都是致命的要害。 可是楊錚不管。 他還是照樣撲過去,去抱應無物的腰,只要一抱住,就死也不放。 就算他非死不可,他也要把對方撲倒。 應無物不能倒下。 他能死,不能倒,就算他算準這一劍絕對可以將楊錚刺殺,他也不能被撲倒。 顫動的劍光忽然消失,應無物後退八尺,居然不再出手,只說:「藍一塵我讓給你。」 「讓給我?把什麼讓給我?」 「把這個瘋子讓給你。」應無物道:「讓他試試你的劍。」 「你也有劍,你的劍也可以殺人,為什麼要讓給我?是不是怕我看出你劍上的變化?是不是怕我看到你的奪命殺手?」 應無物居然立刻就承認:「是的。」 藍大先生忽然笑了:「劍是兇器,我也殺人。」他說:「可是只有一種人我不殺。」 「哪種人?」 「不要命的人。」藍一塵道:「連他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何必要他的命?」 夜漸深,風漸冷。 應無物靜靜地站在冷風裡,靜靜地站了很久,顫動的劍光忽然又一閃,蛇劍卻已入鞘。 他又以竹杖敲銅鑼,鑼聲「當」地一響,他的人已消失在黑夜中。 一陣風吹過,只聽見他的聲音從風中從遠處傳來。 他的人彷彿已經很遠,可是他的聲音卻還是聽得很清楚。 他只說了六個字,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我會再來找你。」 (二) 楊錚全身都是汗,風是冷風,他的汗也是冷汗,風吹在他身上,他全身都是冰涼的。 一個連自己都認為自己已經死定的人,忽然發現自己還活著,心裡是什麼滋味? 藍大先生看著他,忽然問他:「你知不知道那個瞎子是什麼人?」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人?」藍一塵居然問楊錚,卻又搶著替楊錚回答:「你是個運氣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為什麼?」 「因為你還活著,在瞽目神劍應無物劍下還能活著的人並不多。」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楊錚居然也這麼樣問藍一塵,而且也搶著替他回答:「你也是個運氣很好的人,因為你也沒有死。」 「你認為是你救了我?」 「我救的也許是你,也許是他。」楊錚道:「不管怎麼樣,反正我都不能讓你在我這裡殺人,既不能讓他殺你,也不能讓你殺他。」 「如果我們殺了你呢?」 「那麼就算我活該倒霉。」 藍大先生又笑了,笑容居然很溫和,他帶著笑問楊錚:「你是那一門那一派的弟子?」 「我是楊派的。」 「楊派?」藍一塵問:「楊派是哪一派?」 「就是我自己這一派。」 「你這一派練的是什麼武功?」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武功,也沒有什麼招式。」楊錚說:「我練功夫只有十個字秘訣。」 「哪十個字?」 「打倒別人,不被別人打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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