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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六章 六封信的秘密

  夕陽滿天。

  丁喜和鄧定侯在夕陽下往前走。汗水已經濕透了衣服。

  現在他們的車已破了,馬已跛了。連趕車的都已被鄧定侯趕走。

  所以他們現在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他們自己的兩條腿。

  大路上居然連一輛空車都沒有。

  鄧定侯歎息著,喃喃道:「夕陽好,尤其是夏日的夕陽,我一向最欣賞。」

  丁喜道:「可是你現在已知道,就算在最美的夕陽下要用自己的兩條腿趕路,滋味也不好受。」

  鄧定侯擦了擦汗,苦笑道:「實在不好受。」

  丁喜凝視著遠方,眼睛裡帶著深思之色。緩緩道:「你若肯常常用自己的兩條腿四處去走走,一定還會發現很多你以前想不到的事。」

  鄧定侯道:「哦?」

  丁喜道:「我本該帶你到亂石崗看看。」

  鄧定侯道:「亂石崗?」

  丁喜道:「那裡有幾十個婦人童子,天天在烈日下流汗流淚,卻連飯都吃不飽。」

  鄧定侯道:「為什麼?」

  丁喜冷冷道:「你應該知道為了什麼。」

  鄧定侯道:「你說的是沙家兄弟的孤兒寡婦?」

  丁喜道:「就因為他們想劫五犬旗保的鏢,所以死了也是白死,就因為那些孤兒寡婦們是沙家的人,所以挨餓受罪都是活該,江湖中既不會有人同情他們,也不會有人為他們出來說一句話。」

  鄧定侯終於明白,苦笑道:「你出手劫我們的鏢,就是為了要救濟他們?」

  丁喜冷笑道:「他們難道不是人?」

  鄧定侯道:「你難道不能用別的法子。」

  丁喜道:「你要我用什麼法子?難道要那些七八歲的孩子做保鏢?難道要那些年輕的寡婦跑到妓院裡去接客?」鄧定侯不說話了。

  丁喜也不開口了。兩個人慢慢的往前走,顯得都有很多心事。

  他們做的事,都是他們自己認為應該去做的,可是現在卻連他們自己也分不清是誰對?誰錯?

  ——也許「對」與「錯」之間,本就很難分出一個絕對的界限來。

  夕陽已淡了,蹄聲驟響。三騎快馬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

  馬上人意氣飛揚。根本就沒有將這兩個滿身臭汗的趕路人看在眼裡。

  鄧定侯卻看見了他們,忽然笑了笑,道:「你知道這三個人是誰?」丁喜搖搖頭。

  鄧定侯道:「他們全都是歸東景鏢局裡的第三流鏢師,平時看見了我,在二丈以外就會彎腰的。」

  丁喜也笑了笑,道:「只可惜你現在是倒霉的時候。」

  一個人既有得意的時候,就一定也有倒霉的時候。無論什麼人都一樣。

  鄧定侯微笑道:「所以我一點也不生氣。」

  健馬馳過,塵土飛揚,一張紙飄飄地落了下來,落在他們面前。

  丁喜已走過去,忽然又回身撿了起來,眼睛裡忽然發了光。

  鄧定侯道:「這是從他們身上掉下來的?」

  丁喜道:「嗯。」鄧定侯道:「我看看。」

  他只看了一眼,臉上也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因為他一眼就看見了八個令他觸目的字:「雙槍客決鬥霸王槍」。他接著看下去:

  「日月雙槍」:岳麟。

  日槍重二十一斤,長四尺五寸,月槍重十七斤半,長三尺九寸,

  「霸王槍」:王大小姐。

  長一丈三尺七寸重七十三斤,

  決戰時刻:七月初五,午時。地點:東陽城,熊家大院,

  公正人:

  熊九太爺,旁證:「活陳平」陳准,「立地分金」趙大秤,

  戰後講評:「小蘇秦」蘇小波。巡場:「大力金剛」王虎,「小仙靈」萬通。歡迎觀戰,保證精彩,「憑券入院,每券十兩。」

  看到最後八個字,鄧定侯笑了。丁喜早就笑了。

  鄧定侯搖著頭笑道:「這哪裡還像是武林高手的決鬥,簡直就像是賣狗皮膏藥的。」

  丁喜道:「萬通的出身,本來就是賣狗皮膏藥的。」

  鄧定侯道:「哦?」

  丁喜道:「他還有個外號,叫無孔不入,只要有點機會能弄錢,他就不會錯過,這一定又是他玩的把戲。」

  鄧定侯道:「你認得他?」

  丁喜道:「這些人我全都認得出來。」

  鄧定侯道:「哦。」

  丁喜苦笑道:「餓虎崗真正的老虎最多只有兩條,其餘的不是老鼠。就是耗子,談不上一個會鑽洞。」

  鄧定侯道:「他們都是餓虎崗的人?」

  丁喜點點頭,道:「這些人裡面。卻只有日月雙槍岳麟還勉強可以算是條老虎。」

  鄧定侯道:「我聽說過這個人的名頭,以他的身份,怎麼會讓小仙靈做這種事?」

  丁喜道:「萬通不但是隻老鼠,還是隻狐狸,老虎豈非總是會被狐狸耍得團團轉?」

  鄧定侯道:「還有熊九……」

  丁喜道:「熊九雖然是條好漢,可是別人只要給他幾頂高帽子一戴,他就糊塗了。」

  鄧定侯笑著道:「小蘇秦當然一定很會給人高帽子戴的。」

  丁喜道:「他本來就是餓虎崗的說客,陳准、趙大秤和我是分贓的,老虎的打手。你若剝開他們外面一層皮,就會發現他們裡面什麼都沒有。」

  鄧定侯道:「你好像對他們並不太欣賞。」

  丁喜並不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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