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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賭人?」蕭峻不懂,「賭人和賭命有什麼不同?」

  「那是完全不同的。」吳濤說:「我們都只有一條命可賭,但是我們可以賭的人就多得很了。」

  「你要賭的人不是你自己?」

  「當然不是。」

  「你要賭什麼人?」

  「賭他。」

  吳濤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一個黑髮青臉穿灰衣的人。「這次我們先賭他,誰贏了這個人就是誰的。」

  穿灰衣的人臉色本來就已發青,現在更變得青如綠草。

  但他卻還是站在那裡沒有動。

  田雞仔忽然大笑。「這樣子賭法真絕,簡直絕透了,賭來賭去的都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輸出去的也是別人,就算輸死也沒關係。」

  「有關係的,」吳濤冷冷地問他,「如果你輸了,你有沒有把握抓那個人來賠給我?」

  「沒有。」田雞仔承認,「我沒有把握。」

  「那麼你輸了怎麼辦?」

  田雞仔不說話了。

  吳濤又問蕭峻:「你呢?」

  蕭峻也不開口,擲骰子,分骨牌,一副牌是四點,另一副竟是蹩十。

  要拿蹩十也不是太容易的,這次蕭峻居然一下子就拿到了。

  田雞仔忽然跳起來對那灰衣人大叫:「快跑,快跑,人家已經把你輸給別人了,你還不快跑。」

  灰衣人沒有跑,非但沒有跑,反而走了過來,走到吳濤面前,一張青得發綠的臉上居然帶著笑,只不過笑得有點令人毛髮悚然而已。

  「我是不是已經輸給你了?」他居然很認真地問吳濤。

  「是的。」

  「那麼我現在就是你的人了,你就收下來吧。」

  別人無緣無故莫名其妙地拿他做賭注,他居然好像還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連一點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都沒有。居然還要人把他收下。

  田雞仔看呆了。

  他一輩子沒見過這麼絕的事,任何人都沒見過。

  更絕的是人叢中居然另外還有十二個裝束打扮模樣都跟他差不多的灰衣人走了出來,也全都走到吳濤面前,用同樣奇怪的聲音腔調說:「那麼你就把我們收下來吧。」

  「我只贏了一個人,怎麼能把你們全部收下了?」

  「我們就是一個人。」十三個灰衣人同聲說:「只不過我們這個人跟別人有點不同而已。」

  「有什麼不同?」

  「別人都只有一條命,連你都只有一條。」

  「你們呢?」吳濤問:「你們這個人有幾條命?十三條?」

  「我們的命有九百九十九條。」

  「九百九十九條命都是一個人的?」

  「是。」

  吳濤歎了口氣,「無論誰有了這麼多條命都不會怕死了。」

  十三個灰衣人同時點了點頭,忽然同時出手。

  他們用的都是左手,但是他們都沒有左手。

  十三個人的左手都已被砍掉,裝上個寒光閃閃的奇形鋼鉗,看來又奇特,又醜陋,又惡毒,又靈活。

  沒有人看見過他們伸出過左手,也沒有人看見過這種鋼鉗,現在這十三個人忽然同時出手,更顯得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十三個人的出手招式都很簡單,用的好像都是同一種招式,可是每個人出手的部位都怪極了,配合得也好極了,十三個鋼鉗就好像是被同一個機鈕所操縱,十三個人就好像是一部複雜而精妙的機器。

  寒光閃動間,十三個鋼鉗已分別向吳濤的左右足踝,左右膝蓋,左右手腕,左右臂肘,左右肩呷,天靈,後頸,咽喉捏了過去。

  就在這一剎那間,吳濤全身上下的關節要害都已在他們的掌握中,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死。

  如果他是個木頭人,立刻就要被捏斷,如果他是個石頭人,立刻就要被捏碎。

  就算他是個鐵人,也禁不得這種鋼鉗一捏。

  任何人都認為他已經死定了。但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死了沒有。

  因為就在這一剎那間,大廳裡的一百九十六盞宮燈忽然同時熄滅。

  燈火輝煌的大廳忽然間變得一片黑暗,非但伸手不見五指,連那十三個寒光閃閃的鋼鉗也看不見了。

  有些人喜歡黑暗。

  有些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做出一些他們平時不願做不能做也做不出的事。

  有些人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思想。

  在人類的歷史上,一定有很多深奧的哲理和周密計劃是在黑暗中孕育出來的。

  但黑暗還是可怕的。

  人類對黑暗永遠都有種無法解釋的畏懼。

  黑暗中,如意賭坊中的人們在驚吼尖叫動亂,但是很快就平息了。

  因為賭坊大廳中的一百九十六盞宮燈,很快就點亮了三十六盞。

  燈光一亮起。大家就發現那十三個灰衣人已經不見了。

  吳濤也不見了。

  另外三十六盞宮燈燃起時,大家就聽見賭坊的管事在大聲宣佈:「湯大老闆已準備了一百罈好酒,一百桌流水席為各位壓驚,今天到這裡來的人,都是湯大老闆的貴賓,不收分文。」

  一百九十六盞宮燈全部燃起時,大家已經看見有人抬著酒菜魚貫走入大廳,同時也看見剛才溜走的那個小叫化提了個很大很重的包袱走進來。

  沒有人能在一剎那間同時打滅一百九十六盞宮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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