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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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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見他們,他們居然也好像看不見他。 他永遠都好像活在另外一個世界裡,看見的都是另外一個世界裡的事。 他們看見的是一張張牌九。 牌九是很好玩的,只要不輸,就很好玩。 每樣賭都很好玩,只要不輸就很好玩。 唯一遺憾的是,十個賭,九個輸。 ——也許還不止九個。 「兩位喜歡賭什麼?」 「牌九。」 於是雞哥的兩位貴客立刻就被帶到一張賭得最大的牌九桌上。 「兩位喜歡押那一門?」 「天門。」 於是本來押天門的人立刻都讓開。 莊家不是賭坊裡的人。 開賭坊的人絕不能賭,否則這家賭坊也一樣可能被輸掉。 賭坊只有抽頭。 做莊家的是個大肚子,肚子大得要命,錢包也大得要命,頭也不小。 不是冤大頭,怎麼能在如意賭坊裡做莊家? 元寶一下子就把田雞仔的全部財產全都押了下去,然後抬起頭來看著莊家。 他希望莊家也在看著他,多少對他表示一點佩服的意思,佩服他的豪氣和闊氣。 莊家唯一想表示出來的意思就是一巴掌把這個小叫化打出去,把剛才押天門連輸了兩手的那些人再請回來。 可惜他不敢。 誰也不敢對雞哥的朋友如此無禮。 莊家只有擲骰子,擲出來的是三點,天門先走,莊家拿第三手。 第三手牌赫然是對梅花豹子,如果不是這個小叫化來擾局,莊家這把牌最少可以贏天門上千兩銀子,天門的牌是爛污二。 元寶輸了,輸得精光。 台面上只剩下天門還沒有下注,大家都在等,莊家也在等,帶著種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出的表情等著他把賭注押下去。 他唯一能押的就是他自己。 田雞仔忽然問他:「你為什麼不把你自己押下去?難道你忘了你是個元寶?」 莊家傻了。 雞哥既然這麼說,如果這小叫化真的往賭桌上一躺,硬說自己是個元寶,那怎麼辦? 想不到這次元寶居然搖了招頭,居然說:「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我這個元寶太值錢了,怕他們賠不起。」 莊家鬆了口氣,大家都鬆了口氣。田雞仔卻偏偏還要問他:「這一把你押什麼?」 「我想押一點金子。」 「金子?」這小叫化全身上下連一點金渣子都沒有,連田雞仔都忍不住問:「金子在哪裡?」 「就在附近,到處都有。」元寶很正經地說:「只要我去拿,隨時都可以拿得到。」 「你準備什麼時候去拿?」 「現在就去。」元寶大步往外走,「你們等一等,我馬上就回來。」 誰肯等他? 誰相信他是真的拿金子去了?誰相信他真的能把金子拿回來? 莊家滿面帶笑。「現在天門反正是空著的,哪位先來賭幾把?」 吳濤忽然站起來。「我,」他說:「我來,你走。」 莊家笑不出了。「為什麼要我走?」 吳濤淡淡地說:「因為我要賭的你賠不起也輸不起。」 莊家怔住。忽然聽見身後又有個人說:「你走,我來。」 他一回頭,就看見張死人般蒼白透明的臉,就好像那種已經在冰窟裡凍過三個月的死人一樣。 誰願意惹這種人? 莊家走了,上下兩門的人也走了,卻又捨不得走得太遠。 大家都看得出這兩個人一定會賭得很精采。 田雞仔當然更不會走,因為只有他知道,這兩個人不但一定會賭得很精采,而且精采得要命。 唯一遺憾的是,他還不知道是誰能要誰的命。 一百九十六盞宮燈的燈光在這一瞬間好像全都照到了兩個人的臉上。 這兩個人的臉看起來居然還是很像死人。 吳濤坐天門,蕭峻推莊。 「你來了,我也來了。」蕭峻說:「你要賭,我陪你。」 「很好。」 「我賠不賠得起?」 「你賠得起,」吳濤說:「我要賭的,只有你賠得起。」 「你要賭什麼?賭命?」 「賭命,你有幾條命?」 「一條,」蕭峻說:「一條就已足夠。」 「不夠。」 「為什麼不夠?不管你以前有過幾條命,現在豈非也只剩下一條。」 「就因為我們都只有一條命,所以不夠,」吳濤說:「所以我們不能賭。」 「為什麼?」 「因為只要輸一次,就永無翻本的機會了。」吳濤說:「這樣子賭既不好玩,也不過癮。」 「你要怎麼賭?」 「我一向只賭人,不賭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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