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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柳長街眼珠子轉了轉,忽然道:「外面喝酒的朋友,不管你是誰,都請進來吧,莫忘記把酒也一起帶進來。」

  外面果然很快就有人在敲門。

  「門是開著的,一推就開。」

  於是門就被推開,一個人左手提著銅壺,右手捧著兩個碗走進來,正是那個去找杜七他們的人。

  「在下吳不可。」他陪著笑道,「專程前來拜訪,知道閣下高臥未起,所以只有在外面煮酒相候。」

  柳長街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龍五叫你來找我的?」

  吳不可微笑點頭:「公子也正在恭候柳先生的大駕。」

  柳長街冷冷道:「只可惜現在我連站都站不起來,更沒有法子去見他。」

  吳不可陪笑道:「公子也知道有人得罪了柳先生,所以特地叫在下帶了樣東西來,為閣下出氣。」

  柳長街道:「什麼東西?在哪裡?」

  吳不可回過頭,向門外招了招手,就有個孔雀般美麗的女人,手裡拿著塊木板,慢慢地走進來。

  孔蘭君。

  現在她已沒有孔雀般的驕傲了,看來也像是隻只鬥敗了的雞,母雞。

  她低垂著頭,一走進來,就把那塊木板交給柳長街,輕輕道:「我就是用這塊板子打你的,打了三十板,現在你——你不妨全都還給我。」

  柳長街看著她,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喃喃道:「龍五公子果然不愧是人中之龍,難怪有這麼多人都願意為他賣命。」

  雅室中的燈光柔美,紅泥小火爐上的銅壺裡,也在散發著一陣陣酒香。

  在爐邊煮酒的,正是那青衣白襪,神秘而可怕的中年人。

  龍五公子還是躺在那張鋪著豹皮的短榻上,閉著眼養神。

  天氣還很暖,爐火使得這雅室中更灼熱,可是他們兩個人,卻完全沒有覺得有絲毫熱意。

  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正在等柳長街。

  桌上已擺好了幾樣精緻的下酒菜,居然還為柳長街安排好了一把椅子。

  能和龍五公子對坐飲酒的,天下又有幾人?

  門外有敲門聲,進來的是孟飛——這雅室當然就在孟飛的山莊裡。

  「人已來了。」

  「請他進來,」龍五還是閉著眼睛,「一個人進來。」

  柳長街剛走進來,孟飛就立刻掩起了門。

  青衣白襪的中年人,專心煮著酒,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但龍五卻居然已坐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居然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你沒有白費功夫。」他微笑著道,「在武功和女人身上,你都沒有白費功夫。」

  他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所以柳長街就等著他說下去。

  龍五果然已接著道:「連我都對付不了的女人,想不到你居然能對付。」

  柳長街還是沒有開口。

  他摸不清龍五的意思。在女人這方面,男人通常都不肯認輸的。

  龍五道:「要騙過秋橫波和孔蘭君都不是容易事,你卻做到了。」

  柳長街終於笑了笑,道:「但我卻是為你做的。」

  龍五看著他,忽然大笑:「看來你不但聰明,而且很謹慎。」

  柳長街歎了口氣,道:「我不能不謹慎。」

  龍五道:「現在狡兔已得手,你怕我把你烹在鍋裡?」

  柳長街道:「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這句話我還明白。」

  龍五道:「但你卻不是那種只會獵兔的走狗,你是個很會做事的人,我經常都用得著你這種人。」

  柳長街鬆了口氣,道:「多謝。」

  龍五道:「坐。」

  柳長街道:「我最好還是站著。」

  龍五又笑了:「看來孔蘭君的出手倒真不輕。」

  柳長街苦笑。

  龍五道:「你想不想要她打你的那雙手?」

  柳長街道:「想。」

  龍五淡淡道:「那容易,我立刻可以將那雙手裝在盤子裡,送給你。」

  柳長街道:「但我卻寧願讓那雙手連在她身上。」

  龍五笑道:「那更容易,你出去時,就可以把她帶走。」

  柳長街卻搖頭道:「我喜歡吃雞蛋,卻不願隨身帶著隻母雞。」

  龍五第二次大笑:「那麼我就把雞窩告訴你,要吃雞蛋,你隨時都可以去。」

  柳長街苦笑道:「只可惜那雞蛋裡不但有骨頭,還有板子。」

  龍五第三次大笑。

  他今天的心情顯然很好,笑的次數比任何一天都多。

  等他笑完了,柳長街才緩緩道:「你好像忘了問我一件事。」

  龍五道:「我不必問,我知道你一定已得手。」

  柳長街道:「那匣子沒有錯?」

  龍五也在凝視著他,道:「沒有錯。」

  柳長街道:「你看清楚了?」

  龍五道:「看得很清楚。」

  兩人的眼色,看來都好像有點奇怪,柳長街問的話也像是多餘的。

  龍五本來一向不喜歡多話的人,但這次卻並沒有露出厭惡的不耐之色。

  柳長街笑道:「匣子既然沒有錯,裡面的東西也不會錯了。」

  他終於從身上拿出個紫緞包袱,包袱上打著個很巧妙的結:「這就是我從那匣子裡拿出來的,我原封未動。」

  龍五道:「我看得出,這是她親手打的相思結。」

  相思已成結,當然是很難打開的。

  龍五卻只用兩根手指夾住結尾,也不知怎麼樣輕輕一抖,就開了。

  他微笑著道:「要打開相思結,只有用我這種法子。」

  柳長街道:「我還有一種法子。」

  龍五道:「你用什麼?」

  柳長街道:「用劍!」

  無論糾纏得多麼緊的相思結,只要用劍一削,也一定會開的。

  龍五第四次大笑:「你用的法子,好像總是最直接、最徹底的一種。」

  柳長街道:「我只會這一種。」

  龍五笑道:「有效的法子,只會一種也已足夠。」

  包袱裡包著一小堆絲棉,撥開絲棉,才看見一隻翠綠的碧玉瓶。

  龍五眼睛裡發著光,蒼白的臉上,也露出種奇異的紅暈。

  這瓶藥得來實在太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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