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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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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中之龍 又過了很久,他全身都已發麻,手足也已冰冷。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很輕的腳步聲,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麻筋上。 來的是誰? 是相思夫人,還是唐青? 無論來的是誰,他都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天已亮了。 晨光從門外照進來,將這個人的影子,拖得長長的,彷彿是個女人。 然後他終於看到了這個人的腳。 一雙穿著綠花軟鞋,纖巧而秀氣的腳。 柳長街歎了口氣,總算已知道來的這個人是誰了。 「你幾時變得喜歡這麼樣坐在椅子上的。」她的聲音本來很動聽,現在卻帶著種比青梅還酸的譏誚之意,「是不是因為你的屁股已被打腫?」 柳長街只有苦笑。 「我記得你以前總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現在臉沒有腫,屁股怎麼反而腫了起來?」 柳長街忽然笑道:「我的屁股就算再腫一倍,也沒有你大。」 「好小子,」她也笑了,「到了這時候還敢嘴硬,不怕我打腫你的嘴?」 「我知道你捨不得的。」柳長街微笑著,「莫忘記我是你的老公。」 來的果然是胡月兒。 她已蹲下來,托住了柳長街的下巴,眼睛對著他的眼睛。 「可憐的老公,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子的,快告訴我。」 柳長街道:「你準備去替我出氣?」 「我準備去謝謝她。」胡月兒突然用力地在他鼻子上一擰,「謝謝她替我教訓了你這個不聽話的王八蛋。」 柳長街苦笑道:「老婆要罵老公,什麼話都可以罵,王八這兩個字,卻是萬萬罵不得的。」 胡月兒咬著嘴唇,恨恨道:「我若真的氣起來,說不定真去弄頂綠帽子給你戴戴。」 她越說越有氣,又用力擰著柳長街的耳朵,說道:「我問你,你去的時候,有沒有穿上件特別厚的衣服?」 「沒有。」 「有沒有去問他們要了把特別快的刀?」 「沒有。」 「有沒有先制住唐青?」 「沒有。」 「有沒有照他們的計劃下手?」 「也沒有。」 胡月兒恨得牙癢癢的:「別人什麼事都替你想得好好的,你為什麼總是不聽話?」 柳長街道:「因為我從小就不是個乖孩子,別人越叫我不能做一件事,我反而越想去做。」 胡月兒冷笑道:「你是不是總以為你自己很了不起,總覺得別人比不上你?」 柳長街笑道:「不管怎麼樣,你要我做的事,現在我總算已做成了。」 胡月兒叫了起來:「現在你還敢說這種話?」 柳長街道:「為什麼不敢?」 胡月兒道:「你為什麼不找個鏡子來,照照你自己的屁股?」 柳長街淡淡道:「被人打屁股是一回事,能不能完成任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胡月兒道:「不錯,你的確已煮熟了個鴨子,只可惜現在已飛了。」 柳長街道:「還沒有飛走。」 胡月兒道:「還沒有?」 柳長街道:「飛走的只不過是點鴨毛而已,鴨子連皮帶骨都還在我身上。」 胡月兒怔了怔:「那女人帶走的,只不過是個空匣子?」 柳長街微笑道:「裡面只有一雙我剛脫下來的臭襪子。」 胡月兒怔住,又不禁吃吃的笑了起來,忽然親了親柳長街的臉,柔聲道:「我就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男人,就知道我絕不會找錯老公的。」 柳長街歎了口氣,喃喃道:「看來一個男人的確不能不爭氣,否則連綠帽子都要戴上頭。」 陽光從小窗外照進來,照在柳長街胸膛上,胡月兒的臉也貼在柳長街胸膛上。 赤裸的胸膛,雖然並不十分堅實,卻帶著種奇異的魔力。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他這個人也像是帶著種奇異的魔力,令人很難估計到他真正的力量。 胡月兒輕撫著他的胸膛,夢囈般低語:「還要不要?」 柳長街連搖頭都沒有搖頭,簡直已不能動了。 胡月兒咬著嘴唇:「我跟你才分手幾天,你就去找過別的女人。」 「我沒有。」柳長街本來也懶得說話的,但這種事卻不能不否認。 胡月兒不信:「若是沒有,別人為什麼要打你的屁股?」 柳長街歎息著:「若是有了,她怎麼會捨得打我屁股?」 胡月兒還是不信:「連相思夫人你都沒有動?」 「沒有。」 胡月兒冷笑道:「鬼才相信你的話。」 「為什麼不信?」 胡月兒恨恨道:「你若是真的沒有找過女人,現在為什麼會變得像隻鬥敗了的公雞一樣,連一點用都沒有?」 柳長街苦笑道:「你以為我是個什麼人?真是個鐵人?」 他又歎了口氣:「我也會累的,有時候我也要睡睡覺。」 胡月兒總算有點相信了:「你為什麼不睡?」 柳長街歎道:「你在旁邊,我怎麼睡得著?」 胡月兒坐起來,瞪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在趕我走?」 「我沒有這意思,可是你卻真該回去了。」 柳長街柔聲道:「發現了孔蘭君帶回去的那匣子是空的,龍五一定會來找我。」 胡月兒道:「他會找到這地方來?」 柳長街道:「什麼地方他都找得到。」 胡月兒遲疑著,也覺得這小客棧並不能算是很安全的地方。 「好,我回去就回去吧,」她終於同意,「可是你——」 柳長街道:「你只要乖乖地在家裡等著,我很快就會把好消息帶回去。」 胡月兒道:「你有把握能對付龍五?」 「我沒有。」柳長街笑了笑,「對付相思夫人,我本來也連一點把握都沒有。」 胡月兒終於走了。 臨走的時候,還擰著他的耳朵,再三警告:「只要我聽說你敢動別的女人,小心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片。」 一個女人若是愛上了男人,就恨不得把自己變成條繩子,綁住這男人的腳。 現在柳長街總算鬆了口氣。他的確不是鐵人,的確需要睡一覺。 他居然能睡著。 等他醒來的時候,小窗外已暗了下來,已到了黃昏前後。 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著酒香。 是真正女兒紅的香氣。這種小客棧,本不該有這種酒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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