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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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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伶伶眼睛張得更大,充滿了驚駭,也充滿了疑詫,蘇淺雪在她流落時收容了她,供她豐富的衣食,傳她高絕的武功…… 蘇淺雪平時笑容是那麼溫柔,言詞是那麼親切…… 宮伶伶自幼父母雙亡,隨著爺爺流落江湖,此後屢經慘變,更未享受過一天安寧幸福的日子。 展夢白雖然對她倍加愛護,但展夢白終究是個男人,蕭飛雨雖也對她不錯,但蕭飛雨的脾氣怎及蘇淺雪溫柔? 在宮伶伶小小的心目中,實已將蘇淺雪視為世上最最可親的人,甚至已在她心中代替了慈母的位置。 而展夢白此刻卻將她心中的慈母,說成最最陰毒的女子,這種巨大的轉變,實令她心理不能承受。 展夢白柔聲道:「伶伶,相信大叔,大叔絕不會騙你的,蘇淺雪不但陰毒,她……她實是製作『情人箭』的主兇。」 宮伶伶身子一震,早已在眼中滾動的淚珠,忍不住奪眶而出,雙手掩面,輕輕啜泣起來。 展夢白輕撫著她的柔髮,道:「伶伶,我知道你的心很好,從不忍傷害對你有過任何好處的人,但你年紀還輕,要知道有些人表面雖對你好,但用心卻很惡毒,為了天下千千萬萬武林豪傑,你更該挺起胸膛,幫大叔揭開這武林中最大的秘密……伶伶,你可願意回答大叔幾句話麼?」 伶伶滿面俱是淚痕,心裡更是充滿矛盾與痛苦。 她實不忍背叛蘇淺雪,但展夢白卻是她心目中最最正直的英雄,他語聲是那麼堅定,教人不能不聽從。 一時間,她心中實是彷徨猶疑,難以決定。 展夢白沉聲嘆道:「你若不願,大叔也不願對你勉強,你……你好生照顧自己,大叔要去了……」黯然轉過身子。 宮伶伶突然抬起頭來,輕喚道:「展大叔……」 展夢白又驚又喜,霍然回身,道:「你……」 宮伶伶伸手一抹淚眼,道:「伶伶相信大叔的話,大叔有什麼話要問伶伶,只要伶伶知道,一定回答。」 展夢白道:「你心裡真的願意麼?」 宮伶伶道:「伶伶雖然年紀小,不懂事,但只要伶伶說出來的話,就定必永遠也不會後悔的。」 她伶仃瘦弱的身子,雖在風中不住顫抖,但神色卻是那麼堅決,在展夢白眼中,她瘦小的身子,實比任何人都要高大。 感慨良久,展夢白方自問道:「藍天鎚你可見過?」 宮伶伶道:「見過。」 展夢白道:「他可曾來過君山?」 宮伶伶道:「不但來過,只怕此刻還在山上。」 展夢白身子一震,緊握雙拳,默然半晌,方自沉聲道:「你可知他與蘇淺雪之間關係如何?」 宮伶伶微一尋思,道:「他兩人當著我們,禮數甚是周到,但有一日我卻在無意中窺見,他兩人似是為了一事,爭論得甚是激烈,到後來蘇……蘇夫人突然流下淚來,道:『好,你難道忘記了……』這句話還未說完,藍大先生立刻大呼道:『好,我依你。』但神情還是十分惱怒,將杯子摔了一地。」 她雖未明白地說出來,但藍大先生與蘇淺雪之間關係非比尋常,卻已是昭然若揭之事。 *** 展夢白恨聲道:「好,好……」突又問道:「要去蘇淺雪的莊院,該如何的走法?一路上可有埋伏?」 宮伶伶道:「蘇夫人的莊院,名為『潛龍山莊』,三面山峰環抱,前有竹城水寨橫阻,天險已是難渡,據說莊院四側,本已滿佈消息埋伏,這兩日更是戒備森嚴,要到她的居處,只有水路乘船,通過『潛龍莊』水上第一道門戶,過了潛龍水寨,再經人接引,才能踏上直通莊院的通路。」 展夢白雙眉緊皺,道:「除此之外,莫非就……」 宮伶伶道:「除此之外,還有一條秘道,可直通『潛龍山莊』的『迎賓亭』,但卻極少有人知道這秘道的走法。」 展夢白大喜問道:「你可知道?」 宮伶伶垂下頭去,幽幽長嘆了一聲,輕輕道:「我方才便是自那條秘道走到這裡來的。」 展夢白又驚又喜,道:「伶伶,快帶大叔自這秘道……」 突然想到宮伶伶既然知道這秘徑走法,顯見蘇淺雪對她甚是信任,以她的性情,絕不忍令如此信任她的人失望傷心,自己若是要她指點這秘密途徑,豈非強人所難?她縱然答應,心裡也定必甚是難受。 展夢白一生只知為人,不知有己,此刻怎忍令這可憐的女孩子為難,一念至此,當下頓住語聲。 宮伶伶抬眼凝注著他,良久良久,方自輕嘆道:「我知道大叔必定不忍令我為難,才不願說下去,但……伶伶又怎忍令大叔為難……大叔,請隨我來吧!」這淡淡幾句話中,實是包含著無限的深意。 展夢白但覺鼻子一酸,心裡卻不知是甜是苦,突然大聲道:「大叔可指天為誓,對蘇淺雪絕無半句污蔑之言,只要蘇淺雪稍有可恕之處,大叔瞧在你面上,絕不會傷了她的性命。」 宮伶伶黯然一笑,不再說話,轉首向山腳掠去。 只見她身法輕靈柔美,短短一段時日中,武功便已大有進境,顯見她用功之勤,悟性之高,均非常人能及。 展夢白跟在她身後,心裡更是感慨叢生,直奔到山腳下,蔓草荒籐間,竟有一方黝黑的鐵板。 若非宮伶伶帶來,展夢白便是找上一年,也未見能尋著這方鐵板,只見伶伶揭開鐵板,裡面便是一條地道。 那地道雖然陰森黝黯,但每隔數丈,便有一盞銅燈,燈油並未枯竭,氣息也不濁惡,顯見地道中經常有人走動。 展夢白暗嘆忖道:「蘇淺雪將居處名為『潛龍』,又不知費了多少功夫,築成這秘道,顯見得早有極大的野心。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做出這麼大的事業,計畫如此周詳,組織如此龐大嚴密,而事前竟又做得如此隱秘,更可見她心計才氣,實有過人之處,委實可稱為一代巾幗梟雄。」 秘道漸漸向上伸展,也不知走了多久,宮伶伶道:「出口便在這裡。」只見頭頂又是一塊鐵板,離地約摸丈餘,卻有一道鐵梯,通將上去。 展夢白沉聲道:「不知外面可有人守望?」 宮伶伶還未作答。突聽一陣震耳的笑聲,自秘道外傳了下來,直震得展夢白耳鼓「嗡嗡」作響,笑聲穿透地面鐵板傳入,聽來猶是如此震耳,那發笑之人內力之強勁,中氣之充沛,實是駭人聽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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