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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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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光平沉聲道:「我布旗門立門宗旨,乃是兄弟互助之會,並非要與武林爭雄鬥勝,流血爭殺之門戶……」 獨臂掌門冷冷截口道:「本座難道就不知道本門立門之宗旨何在,卻要夏大俠你來指教?」 夏光平道:「弟子不敢,但……」 獨臂掌門怒叱道:「本門人才濟濟,為何不能逐鹿江湖,看今日之武林究是誰家天下?反而甘於屈居人下?」 這一番話端的說得音節鏗鏘,豪氣逸飛,這般江湖豪士聽得立時熱血奔騰,不能自已,又復歡呼起來。 只聽有人喝道:「掌門之言有理,本門雖是兄弟互助之會,為何不可爭雄武林。夏大哥,你還是坐下吧!」 展夢白聽這掌門三言兩語,便說得群情激奮,便知這獨臂人委實是個角色,但他雖然說得滿口義正詞嚴,展夢白卻總覺此人帶著種說不出的奸詐之氣,暗道:「秦老前輩將布旗交托於我,我可不能負他所托。」 獨臂掌門又道:「兄弟們既然都擁護本座,本座惟有鞠躬盡瘁,發揚本門門戶,秦故掌門……」語聲突頓。 說起「秦故掌門」四字,群豪又復齊地站起,對這一代英雄,聊表追敬之思,直到獨臂掌門開口說話,方自坐下。 獨臂掌門道:「秦故掌門將本門重擔交托於我時,本座也曾在他老人家面前發下重誓,必當盡力做好三件事。」 群豪忍不住紛紛道:「那三件事?」 獨臂掌門道:「這三件事俱是他老人家臨死前交托於我的,第一件便是要我使得本門弟子,能效忠布旗,爭雄武林,生死隨之。」 群豪哄然道:「效忠布旗,生死隨之。」 獨臂掌門目中又是光芒一閃,接道:「第二件事,乃是要本座率領本門弟兄,替他老人家向一人報恩。」 群豪道:「不知他老人家恩人是那一位高賢前輩?」 獨臂掌門道:「他老人家那位大恩人,志性高潔,有如天人,乃是君山蘇夫人,而蘇夫人近日又恰巧有事需人相助。」 群豪哄然道:「這正是咱們報恩良機,千萬不可失去了。」 展、蕭兩人對望了望,心頭不禁齊地一凜:「想不到此人也是蘇淺雪徒黨,但他又怎會得著白布旗,又娶了萍兒為妻?」 蕭飛雨拉著展夢白手掌,問道:「蘇淺雪可知你藏旗之地?」原來這兩日來,她已盡知展夢白與白布旗之關係。 展夢白也拉過她手掌,說道:「不知。」 只聽那獨臂掌門已自厲聲接道:「那第三件事,最是重要,便是本門弟兄無論是誰,都得為他老人家復仇。」 群豪大嘩,紛紛道:「那惡徒是誰?是誰害了他老人家?」 獨臂掌門一字字緩緩道:「展——夢——白。」 *** 展夢白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他聽得這獨臂人故意捏造許多言語,已知此人必屬大奸大惡之徒,此刻再聽他竟指自己乃是害死秦無篆之惡徒,而蘇淺雪卻是秦無篆之恩人,更覺此事之中,必有極大之陰謀,幸好自己身在此處,可以揭穿於他,否則豈非又是不得了? 一念至此,他便待長身站起,當面揭破,突覺蕭飛雨一拉他手腕,在他掌心寫道:「你想送死麼?」 展夢白這才想起自己這兩日力氣雖已稍見恢復,但仍不能使用真力,若是站起,實是送死,驚怒焦急之下,不覺汗如雨落。 群豪聽得「展夢白」三字,亦是紛紛大亂,只因展夢白近日在江湖中名聲極其響亮,可說無人不知。 有人道:「聞得展夢白俠名極盛,怎會害死秦故掌門?」 又有人道:「展夢白此人善惡無常,好事也做,壞事也幹了不少,秦故掌門說不定就是被他害死的。」 那獨臂掌門目光四下掃人,群豪之紛紛言論,沒有一句逃出他耳朵,此刻沉聲道:「想那展夢白若是單打獨鬥,怎會是秦故掌門之敵手,只恨他竟使出奸計,若非本座恰巧趕到,將他驚走,秦故掌門只怕連屍骨都要曝於荒山之中,無人埋葬,此事除了本座之外,還有蘇夫人親眼見到。」 這番話不但說得合情合理,而且言詞間滿含怨毒之意,似是果真與展夢白有著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群豪聽得更是悲憤激動,先前不信的也自相信了。 展夢白又是一凜,忖道:「秦老前輩被方家父子逼死之事,江湖中除了蘇淺雪與我外便無人知道,蘇淺雪若再一口咬定是我,布旗門下群豪不是更加認定了我便是害死秦老前輩之惡徒。」 蕭飛雨與他手掌相握,只覺他手掌微微抖動,掌心滿是冷汗,知他心中之急怒悲憤,已達頂點,只是此時此刻,竟無法宣洩,那「九現雲龍」孫九溪坐在一旁,神情也大是不安。 忽見左角那「閃電霹靂刀」夏光平又自霍地站了起來,大聲道:「展大俠曾救了夏某性命,若說他會做出此等卑鄙之事,夏某萬萬不能相信,各位若是不信展大俠之俠義胸襟,不妨再問問江中柱江大哥,趙山君趙大哥。」 獨臂掌門冷冷道:「他救了你莫非便不能害別人?此人行事,本是善惡不定,江湖中人俱都知道。」 夏光平道:「這……這……」 獨臂掌門冷冷道:「但什麼?本座莫非還會說謊不成?」 夏光平垂首道:「這……」突然慘呼一聲,跌倒地上,鮮血自布罩內不絕滲出,群豪大驚,誰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但展夢白、蕭飛雨卻瞧得清清楚楚,夏光平方自垂首之際,便有幾道暗器自那獨臂掌門袖中急射而出。 暗器顏色烏黑,發時手不抬,肩不動,端的無影無蹤,滿廳群豪,除了展、蕭之外,竟無一人看出它的來路。 只見夏光平雙手撕抓面目,嘶聲道:「江中柱,趙……山君,你……你們……」身子一陣痙攣,便不再動彈,頭罩中滲出的鮮血,也變為烏黑,他臨死前顯然還在怪江中柱、趙山君兩人為何不替展夢白辯白,卻不知江、趙兩人根本不在這大廳之中,旁邊一人揭起他頭罩一看,立刻踉蹌後退幾步,原來他一副面容,在這一瞬間,竟已紫漲,群豪那裡見過如此霸道狠毒之暗器,不禁相顧愕然。 蕭、展兩人卻認得這暗器似是唐門中物,但唐門中人怎會得到白布旗,怎會娶了萍兒,展夢白更是大惑不解。 獨臂掌門目光四掃,道:「誰是江中柱,趙山君?」 展夢白、蕭飛雨暗道一聲:「不好!」 孫九溪更是急得手足不住顫抖,心想此番當真是弄巧反而成拙了。 獨臂掌門道:「這兩人可曾來了?」 門外查點名冊之人應道:「來了。」 獨臂掌門喝道:「既已來了,為何不站起?」 展夢白、蕭飛雨咬牙而起,展夢白垂首道:「弟子趙山君。」 他只覺那雙惡毒的眼神在自己面上掃動,雖然隔著面罩,仍被他瞧得直冒寒氣,蕭飛雨卻大咧咧粗著聲音道:「在下便是江中柱。」 獨臂掌門冷冷道:「趙山君,抬起頭來,瞧著本座眼睛。」 展夢白咬一咬牙,霍然抬頭,兩人目光相對,也不知過多久,大廳中早已變得死寂無聲。 展夢白只覺對方那雙眼睛,不但引起了他心頭寒氣,也引起了他心底一點記憶,似是令他想起了什麼?但這想法忽又變得縹縹渺緲,不可捉摸,但他總覺這眼神似是很熟……很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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