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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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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夢白、黃虎齊地動容,脫口道:「快請大師指教。」 神機大師緩緩道:「那些蒙面人既是為了馬而來,馬未得到,他們想必還不會放手,是以……」 他緩緩頓住語聲,展夢白忍不住問道:「是以該如何?」 神機大師嘆道:「只要展相公騎此馬,再入川境,展相公不用去尋他們,他們自己必定也會尋來的。」 展夢白大喜道:「該死,我怎的先前想不起這主意。」 神機大師面色凝重,接口道:「但那些蒙面人武功既高,行事更是詭異,展相公此去,務必要多邀助手。」 展夢白仰天狂笑道:「大師好意,在下感激,諒就憑展夢白雙掌和這柄鐵劍,也要他們以鮮血來償還這筆血債。」 黃虎早已躍下地來,握拳道:「展兄,咱們什……什麼時候走?」他胸膛起伏,語聲更是激動。 展夢白大喝道:「此刻就……」突地頓住語聲,瞧了黃虎一眼,長嘆道:「黃兄如此情況,總該歇息半日。」 黃虎也仰天笑道:「江湖人都已知道,展夢白是鐵打的膽量,俺黃虎卻是鐵打的身子,萬萬累不垮的。」 展夢白默然半晌,伸手一拍他肩頭,道:「好兄弟!」短短三個字說完,目中已是熱淚盈眶。 神機大師眼睛也彷彿有些酸酸的,轉過目光,不再去瞧他們,只是口中道:「既是如此,貧僧去為兩位備馬。」 鐵骨大師道:「馬廄中那匹『千里雪』近來足力頗佳,煩勞師弟你吩咐人去為展相公他們備上鞍吧!」 神機大師口中應聲,人已衝了出去,他雖然身在方外,但見了這熱血男兒的義氣,心頭不禁為之激動不已。 黃昏過後,展夢白、黃虎兩人兩馬,已擺渡到對岸。 他口中雖未言謝,但心中卻對鐵骨、神機充滿了感激之情,只望日後能為他們奪回鎮寺之寶銅鼓玉帶。 只聽黃虎道:「聞道展兄家在杭州,你我可要取道杭州而行,路途其實也遠不了許多的。」 展夢白只覺心頭一痛,不忍再想,大聲道:「不必了。」 他揮鞭遠指西方,道:「你我由此直奔洛陽,再由襄陰取道入川,這才是最短的路途。」 黃虎呆呆地瞧著他端坐在馬上的英姿,漫天紅霞,映著他剛直英挺的身影,堅毅英俊的面容……此刻在黃虎心中,惟有三個字可說:「好男兒!」 *** 又是黃昏。 春色闌珊的信陽道上,草已深深。 茶亭裡,樹蔭下,行人歇腳,三五成群,遙望信陽城邊,炊煙四起,華燈初上,襯著漫天殘霧,望之宛如圖畫。 遠處道上,突地傳來一連串清悅的響鈴聲。 人們忍不住側目望去,只見兩匹神駿的健馬,馳騁而來,配著鮮明的鞍轡,還有匹馬上,繫著雙金鈴。 馬已令人為之奪目,馬上人更是神采飛揚。 當先一匹馬上,槍也似筆直地端坐一條錦衣華服,濃眉大眼,神氣軒昂,腰懸長刀的威猛大漢。 他目光顧盼自雄,腰刀頻擊馬鞍,但高大威猛的身軀端坐在馬鞍上,卻是絲紋不動,顯見得騎術必定驚人。 第二匹馬,繫帶響鈴。 馬上人飛揚的神采,卻使得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因自己對人家相形之下,實覺汗顏。 只見他滿身黑衣,緊貼在修長英挺的身軀上,足登烏靴,腰下長劍,漆黑的劍鞘,只嵌著一粒晶瑩的明珠。 這裝飾驟眼望去,雖不見鮮明華麗,但全身上下,都看不出絲毫瑕疵,更能襯托著他的高華之氣。 人們多未敢端詳他的面貌,只見他目光太過銳利驚人,但即使匆匆一眼,卻已足夠令少女為他傾心。 鈴聲搖曳,健馬馳去。 但人影卻仍呆在地上,目送他夕陽下的身影。 信陽城外,有兩個青衣短衫,頭戴馬連坡大草帽的精壯漢子,正極目眺望著來路。 見到這兩匹馬馳來,青衣漢子齊地面露喜色,悄悄道:「果然來了。」兩人換了個眼色,齊躍上馬,奔入城去。 但馬上人卻絲毫未覺,自管揚鞭入城。 那錦衣大漢道:「今夜可是在這裡歇下麼?」 黑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不錯,我們一路奔馳到這裡,從今後開始,遇著城鎮就停,走得越慢越好。」 錦衣大漢哈哈笑道:「好主意。」 笑聲突頓,眉宇間隨之泛起悲憤之意,沉聲道:「但願不等咱們入川,他們就聞訊先尋了出來。」 黑衣少年長嘆道:「早一日報得血仇,也好早一日心安,我在轡頭上繫金鈴,故意招搖,也是要他們早聞信息,早些趕來。」 錦衣大漢展顏笑道:「既是故意招搖,只恨咱們帶的銀子不多,這條路上又少熟人,否則俺招搖起來,誰也比不上的。」 黑衣少年笑道:「黃金虎家財巨萬,揮手千金,花錢的本事,江湖中只怕早已人人知道了。」 錦衣大漢哈哈一笑,道:「慚愧慚愧,俺雖會花錢,但見了展兄,卻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呢!」 他故意頓住笑聲,正色道:「花最多的銀子,買最不起眼的東西,這才真是花錢的本事,別人見我衣衫華麗,又有誰猜得到展兄你這套並不華麗的衣衫,卻比這華麗衣衫貴了三倍。」 兩人相與大笑間,踏馬上了長街。 長街上自然更是人人側目,他兩人卻揮鞭談笑,旁若無人,不問可知,這兩人自是展夢白與黃虎了。 除了他倆以外,又有誰有這般飛揚的意氣? 當夜兩人尋了家最大的客棧,高歌縱飲,其實兩人都不敢放量,只因他兩人俱都知道,這一路上不知潛伏著多少危機,不知要經歷多少血戰,在如此情況下,他兩人豈敢大醉? 夜深時,他兩人所居跨院外突地現出三條人影。 這三人俱都背帶長刀,俱都有矯健的身手,但卻始終沒有踏入院子,展夢白與黃虎自也未曾發覺。 奇怪的是,這一夜間,這三人竟始終以輕靈的身法,在院外往來窺探,既不入院,也不離開。 直到東方黎明,滿城雞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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