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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玉璣真人嚴峻的面容上,緩緩現出一絲微笑,道:「聞過必改,乃大智大勇之人,快些起來吧!」

  天凡大師道:「既然知錯,便該向蕭谷主賠罪才是……」

  玉璣真人道:「正該如此。」

  展夢白突地一躍而起,轉身奔出。

  天凡大師、玉璣真人齊地大驚,叱道:「那裡去?」

  突聽幔中人長長嘆息一聲,道:「讓他去吧,他心裡始終恨我與他母親之事,此事不弄明白,他再也不會向我賠罪的,好在他既已來到此地,遲早總會知道此事的真相,也不急在這一時!」

  天凡大師合十道:「善哉善哉,施主既種善因,必得善果,老衲與玉璣道兄也要等看了再去。」

  玉璣真人微笑道:「大師你千里迢迢,將貧道拉來,貧道不看到此事終了,自然不會去了的。」

  幔中人嘆道:「只是他此番闖出去,少不得還要吃些苦頭。」

  ***

  展夢白奔出大殿,奔過長氈,門戶又已自開。

  他心中只覺一片混亂,門外清冷的空氣,也不能使他情緒平靜,他究竟要做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覺自己實無顏面對「帝王谷」中之人,他甚至不願別人知道「蕭三夫人」便是他的母親。

  但就在這剎那間,他耳邊卻已響起令他心痛的語聲,道:「你便是『蕭三夫人』的兒子麼?」

  展夢白霍然抬頭,轉目四望,四面竟無人影。

  只聽遠處的語聲又道:「看什麼,我在這裡。」

  展夢白毫不思索,循聲而去,只見松林中的石桌旁,端坐著一位滿頭白髮,手拄拐杖的老婦人。

  她面容雖然枯瘦蒼老,但雙目卻銳如鷹隼,顧盼之間,散發著一種威嚴而深沉的光彩,令人心驚。

  「粉侯」花飛與蕭曼風垂眉斂目,並肩立在她身後,便連蕭曼風,此刻神態也變得十分恭謹。

  展夢白在他三人面前頓住身形,明亮的目光,竟不閃避地迎住了這白髮婦人銳利的眼神。

  白髮婦人冷笑一聲,道:「不錯,看來倒果然有幾分像她,難怪谷主放你進去,我問你,你尋他做甚?」

  展夢白聽了別人提起他母親,便覺滿腔悲憤,大聲道:「你是什麼人,管得著我的事麼?」

  蕭曼風面色微變,頻頻以目示意,似乎叫他莫要出言頂撞,但又不敢說出口來,展夢白只作未見。

  花飛也厲聲道:「姓展的,你知道在對什麼人說話,竟敢如此無禮,還不快些跪下請罪!」

  展夢白道:「姓展的和什麼人說話都是這副樣子!」

  蕭曼風忍不住道:「這是家母,你……」

  白髮婦人冷冷截口道:「老身便是『帝王谷主』的元配夫人,你母親見了老身,也是要請安問好的。」

  展夢白呆了一呆,身子已不禁顫抖起來,顫聲道:「你若再出口侮及先母,我便與你拼了。」

  白髮婦人冷笑道:「這便是侮辱她麼,嘿嘿,她……」

  展夢白大喝一聲:「住口!」

  白髮婦人面色陰沉,緩緩道:「飛兒!」

  花飛躬身道:「侄兒在這裡!」原來花飛便是谷主夫人的兄長之子,是以自稱侄兒。

  白髮婦人道:「這廝無禮!」

  花飛道:「侄兒立刻教訓教訓他!」

  展夢白厲聲道:「你毒計殺死了宮老前輩,還想要斬草除根,殺害孤女,展某正要找你!」

  花飛面帶不屑的冷笑,緩步走了出來,一面緩緩挽起袍袖,冷笑道:「過來吧,少爺早已想教訓你了!」

  白髮婦人道:「飛兒,手下留情些,看在你那可憐的三阿姨面上,不要傷了這廝的性命!」

  展夢白大怒道:「誰要你手下留情?」

  白髮婦人陰森森笑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若被他傷了,卻怨不得別人,死了也只得認命!」

  展夢白道:「他若傷了,又當怎樣?」

  白髮婦人冷笑道:「你傷得了他麼?哼哼,你若傷得了他,老身絕不教人助他一拳腳!」

  展夢白大喝道:「好!」雙拳猝然擊出。

  他這一招「猛虎出柙」,本是普通招式。

  花飛身懷內家秘技,自許為武林頭流高手,怎會將這一招看在眼裡,冷笑揮手道:「這也算做拳法麼?」

  語聲未了,面色突地一變。

  ***

  展夢白在這剎那間,竟已狂風驟雨般連攻七拳。

  這幾拳招式雖無玄妙之處,但拳勢卻有如大風摧林,不可阻擋,七拳過後,花飛已連退數步。

  蕭曼風柳眉微皺,不知是驚是喜。

  白髮婦人明銳的眼神,緊盯著展夢白的拳勢,但神色依然十分安詳,似乎仍有勝算在胸。

  只見花飛連退數步後,腳步突地一滑,脫離了展夢白的拳風,擰掌曲肱,斜斜勾出一掌。

  這一掌招式果然變幻無窮,也不知他要攻向什麼部位。

  展夢白身形挫處,雙拳並出,拳勢仍是大開大闔,旁若無人,花飛冷笑忖道:「你是找死!」

  他手腕一折,招式突地換了個方向,自拳風中直點展夢白胸膛,變招之奇詭迅急,有如右軍狂草。

  那知展夢白拳到中途,雙肘突地一撞,雙拳自外翻出,「神索縛龍」,急擒花飛手臂。

  這一招由至陽至剛之拳勢,突變至陰至柔之小巧擒拿,竟變得有如天衣無縫,水到渠成,絲毫不落痕跡。

  花飛大驚之下,大仰身,甩臂摔掌,堪堪避過,只聽「嘶」地一響,衣袖竟已被展夢白扯斷。

  傲氣頓挫,先機已失,他心中自是羞愧驚惱交集,展夢白卻突地收住拳勢,冷冷道:「脫了衣服再打!」

  花飛面色鐵青,反手扯去了外衣,左掌橫截,右掌斜劈,掌勢連綿,急攻而上,銳氣雖挫,招式卻仍然凌厲。

  展夢白剛猛的拳路中,夾雜著奇詭靈妙的招式,舉手投足間,隱隱已有一代宗主的風範。

  剎那之間,但見兩人身形如電,在這松林間的空地上,往返縱橫,將四下的松針木葉,震得有如雨般亂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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