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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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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人一齊用力,威力豈同小可!那塊巨石瞬間向後移去,兩旁露出兩個尺許寬的通道後,許白和萬天萍就一齊住手,向內掠去。 裡面豁然開朗,又是一個極大的洞窟,卻是這山窟的頂端。 妙手許白手中火摺一照,發現洞中也有一張石桌,桌上也放著兩個鐵匣。 他兩人連忙向前掠去,一人攫取了一匣,扭鎖一看,無巧不巧,那妙手許白手中之匣裡,果有一個玉瓶,上面赫然寫著「毒龍丸」三字。 他等不及去顧萬天萍的反應,匆忙地從瓶中倒出一粒龍眼大的丹丸,就往口中送去,果然入口香氣凜冽,他連忙嚥了下去。 伊風掠進這洞窟時,石桌上已空無所有。萬天萍正狂喜著檢視匣中的一本黃綾小冊,而那妙手許白也正在吃著丹藥。 伊風一驚:「難道那解藥竟不在此洞中!」 他遊俠江湖,雖非大慈大慧之人,然而此刻倒是全為著別人,一點為己私心也沒有。 他目光四掠,才發現洞窟上端,突出一石,石上放著一個玉瓶。 於是他連忙提氣縱身,向那上面掠去,剛剛夠著地位,右手疾伸,扳著那山石。目光動處,竟發現這塊突出的山石上面,除了那玉瓶之外,竟還有一方上面寫滿字跡的黃綾。 他心中一動,暗忖:那武曲星君將解藥遠遠放在此處,必有用意。 於是先不飄身下墜,左手拿了那方黃綾,就著微光一看。 只見那上面寫著: 「余一生行俠,然卻死於流言,蒼天!蒼天!奈何奈何!世人對余不公,余亦可對世人不公。然余不忍將一生心血所聚,隨余之死而永遠湮沒,是以將余武功之精粹『天星秘笈』及靈丹妙藥,藏於此間。然非具必死之心之人,雖入此洞,亦不能得我秘藏,傳我秘技,君臨天下。此洞所藏之毒龍丹,乃昔年屠龍大師採天下靈藥而成,功能奪天地造化,但其性至陽,若未先服前洞之至陰丹藥『陰霄丹』,再於用力推石時引發藥性,而冒然用此,則半時之內,必噴血而死——」 看到這裡,伊風心中一凜! 移目下望,那萬天萍正貪婪地看著那本秘笈,而妙手許白卻雙手緊抓著石桌,全身起了一陣陣扭曲。 伊風心裡,驀然起了一種難言的感覺。 再往下面看道: 「是以入我洞者,無必死之心,棄陰霄之丹,則縱能以其他方法進入此洞,仍不免一死。有緣之人,得我秘藏;無緣之人,必遭橫禍。余死非遙,臨書感懷良多矣!」 書法越來越亂。下面潦草地寫著: 「武曲星君臨行絕筆。」 伊風匆匆看完,忍不住長嘆一聲,飄落地上。 萬天萍此刻才注意到他,也看到他手中的黃綾,縱身一掠,一把搶了過來。 伊風不與他爭,退後一步。 萬天萍極快看完,突地發狂地笑了起來。 伊風心頭又一凜。目光轉到妙手許白身上,卻見他全身痙攣不已,額上也已開始流下黃豆般大的汗珠。 萬天萍笑聲越厲,震得山窟之內,回聲四起,像是有著無數個萬天萍在這山窟之中狂笑一樣。 妙手許白緊咬牙關,厲聲喝道:「你笑什麼?」 萬天萍狂笑道:「許白呀!許白!從此以後,你再也不能和我爭了。」 他舉起那方黃綾,一句一句地,將上面的字跡念了出來。 唸到一半,許白就狂吼一聲撲了上去。他此刻體內萬火焚心,健壯的肌肉扭曲,將那件本已破爛不堪的鶉衣,掙得片片零落! 萬天萍知道自己的功力和許白相若,見了他撲上來,也不以為意。冷笑一聲,喝道:「臨死狂徒!還掙什麼命?」 左脅挾著那裝著「天星秘笈」的鐵匣,左手緊緊握著,原來他早已將那粒「陰霄丹」抓在掌心,右掌一揮,直取那像病虎一樣撲來的妙手許白的前心。 妙手許白雖然已近瘋狂,但是他數十年的堅苦修為,仍使他在這種情況裡還沒有忘記應敵的招術,左掌向前狂擊,右手箕張,向萬天萍當胸抓去,這已是拚命的著數了。 萬天萍冷笑忖道:「你這是找死!」右掌加了十成真力,向前擊出。 須知他武功雖和妙手許白相若,但他所習的是金剛掌力,若硬碰硬地互對掌力,以輕軟之功稱譽的許白,便萬萬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以右掌出擊,而許白卻僅以左掌相迎呢? 哪知雙掌一接,卻大出萬天萍意外,自己身形倏地一震,還未來得及轉第二個念頭,妙手許白的右掌,已著著實實地抓向他前胸。萬天萍慘吼一聲,妙手許白的右手五指,竟深深揮入他胸內。 原來那毒龍丸至陽至剛,天下沒有任何人能單獨服用,否則,便引發心火,噴血而死;妙手許白,也不例外。但是他在服下此丸後,體內的真力便倏然增長數倍,這種功力的暴增,也是任何人所不能抵受的痛苦,是以對掌之下,萬天萍便萬非他的敵手。 伊風遠遠站著,看到這一幕慘絕人寰的景象,縱然深惡此二人,但也不禁惻然! 鐵面孤行客胸前劇痛,狂吼一聲,拚著最後一絲餘力,右掌前擊,砰然一聲,也著著實實的擊在妙手許白的胸前。 妙手許白雙睛血赤,鐵面孤行客這勢挾千鈞的一掌,並未能使他摔出去,只是卻已將他前胸的脅骨,盡數打斷了。 然而卻有另一種奇異的力道,竟支持他殘存的生命力,他巨靈般的左掌,疾地前伸,五指如刀,竟又揮在萬天萍的咽喉裡。 萬天萍的鮮血,濺得他一身一臉,使得虯鬚巨目的他,更為猙獰可怖!從許白口中泌出的血,已一滴滴落在萬天萍的臉上。 這兩人天資都絕高,武功亦奇深,在武林中享有盛名的怪傑,竟為了一些貪心,而落得如此下場,是值得惋惜的,抑或是不值的呢? 但無論如何,伊風畢竟作了這幕慘劇的唯一看客;無論如何,他對這兩人的死,也懷有許多悲愴和許多感觸! 火摺子先前被妙手許白放在桌邊,此刻燒到了石桌,就熄了。 山窟裡頓時變得墳墓一般的靜寂,墳墓一般的黑暗—— 伊風怔怔地站在那裡,悄然閉起了眼睛。 但是這景象卻仍深邃地,留在他腦海裡,這也許對他以後作人,會有著很大的影響吧! 良久,他茫然睜開眼睛,但四周卻仍像他閉著眼睛,一樣黑暗。 於是他摸索著,走到石桌邊,摸索著,拿到那火摺子,恍開火焰,地上的「南偷北盜」,血液互流,緊緊壓在一處。他們生前的恩怨,以及他們生前的貪婪,此刻已隨著死亡,永遠消失了! 沒有任何聲音;即使連最輕微的風聲,蟲鳴,都沒有。伊風除了他自己的呼吸之聲外,什麼都聽不到。 他又愕了半晌,緩緩移動著腳步,走到那兩個怪傑的屍身之側—— 然後,他將這兩具屍身,移到石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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