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飄香劍雨續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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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綠衫少女比起紅杉少女文靜多了,雖僅十歲多點,卻長得滿面秀氣,她從懷中掏出一個花色斑斕的彈珠,遞到水牛面前,道:「水牛別哭,三姐這個彈珠給你。」 水牛拿著彈珠高興得叫了起來,說聲謝謝三姐,也不要那木劍了,就到後院自個玩去。 萱萱嘟著嘴,把木劍用力摔到牆上,砸斷成兩斷,氣道:「誰稀罕這破劍!」 綠衫少女驚道:「二姐,你把它摔斷,爹回來看到又要罵你!」 萱萱強硬道:「誰怕爹爹!他根本不是我爹爹,和我們一點也不像,只有水牛像他。」 白衫少年責備道:「二妹,你再亂說,小心大哥要打你!」 萱萱道:「大哥也欺負萱萱,芸芸娘疼,水牛爹疼,只有萱萱沒人疼。」 白衫少年氣道:「誰不疼你了?你看芸芸多乖,她把最心愛的彈珠給水牛,你呢?你一天到晚亂鬧,誰會疼一個野姑娘,你呀,要跟芸芸學學。」 萱萱流淚道:「大哥疼芸芸,不疼萱萱!」 話剛說完,掩面朝山下疾奔,白杉少年急叫道:「回來!回來!」 芸芸也叫道:「姐姐不要跑,爹回來啦!」 只見山下走上一個中年壯漢,長得虎目濃眉,黝黑的膚色在黯淡的光線下,更顯烏黑,面貌雖不英俊卻也端端正正,唯兩隻耳朵齊著耳根被削掉,留下環狀的疤痕。 中年壯漢疾步上前,正好抓著埋頭奔下山的萱萱,萱萱一看是爹爹,猶倔強的掙扎著。 中年壯漢道:「好丫頭!大概又淘氣啦!乖乖跟我回去。」 萱萱聞到很重的酒氣,知道爹爹喝醉了,每次爹爹一喝醉,打人打得特別厲害,心中不禁怕得要死,手被捉住不能動,就用腳直踢中年壯漢,口中驚恐道:「放開我!放開我!」 中年壯漢被踢得火起,舉起巴掌「啪」的一聲,打在萱萱的嫩臉上。 萱萱驚怕的有點麻木不知疼痛,仍在尖銳喊道:「放開我,你這惡漢,你不是我爹爹,我爹爹不是你!」 中年壯漢猛然推開萱萱,心中飛快忖道:「我不是她爹爹,怎可輕易打她,我阮大成豈是欺淩孩子的人物?」 要知伏虎金剛阮大成,在蜀中是一個頗負盛名的好漢,性格豪放,頗得人望,只因妻子神經不大健全,他愛妻心切,才遠離家鄉,遷居到這風景幽美的地方,指望妻子好好修養,早日痊癒。 哪知妻子一經十年,病情毫無起色,心中的憂鬱可想而知,平時由於心裡苦悶,不免就對並非自己親生的三個孩子發洩打罵,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對自己親生兒子就偏愛多了。 原來他妻子跟他結婚時,抱來一個三歲多、一個幾個月的孩子,同時腹中又懷了一個,要是別人再也不會要這個妻子的,可是他卻深愛她,並不因她的醜陋,更不因她已非完壁,而不願意理她,反之,他娶她為妻,給這三個不知父親是誰的孩子,安上一個姓。 他現在突然被萱萱天真的話刺在心中,想到自己並非萱萱親生父親,有什麼資格打她呢? 萱萱被阮大成推倒在地上,驚愕得哭都不敢哭出來。 阮大成見她臉頰上顯出五條紅手印,暗悔自己打得太重了,不由心一軟,上前抱起她,向山上走回。 萱萱以為他還要責打自己,口中嚷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阮大成垂下他那只沒有耳朵的腦袋,慈愛道:「乖孩子別嚷,爹不好,爹打重萱萱了,明兒爹給萱買一把小劍,好不好?」 萱萱被阮大成哄得愕住了,心想爹今天怎麼啦?不由茫然地直點頭。 阮大成走到院前放下萱萱,問白衫少年道:「偉兒,你娘怎麼啦?」 阮偉及阮芸恭敬的喊聲爹,白衫少年阮偉回道:「芸妹說娘睡著了,孩兒剛才上靈峰寺向悟因伯怕要來一副藥,還在這裡。」 阮大成展眉道,「藥給爹,真虧了你悟因伯伯,若不是他的藥,你娘的病要發得更厲害。」 綠衫少女阮芸道:「爹,娘睡時說,爹回來不准到娘房裡去。」 阮大成歎了口氣,將阮偉剛遞到手的藥遞回給阮偉道:「你去給你娘服下,爹到書房去睡。」 他十分懊惱地走進院內,叫道:「水牛!水牛!跟爹到書房來玩。」 阮偉上前牽起紅衫少女阮萱,道:「二妹,不要氣大哥,跟大哥到娘房裡去。」 阮萱摔開阮偉的手,嗔道:「誰要去看她,一會發瘋了,又要瞪著我,好像萱萱是她仇人似的。」 阮芸奔上前,牽住阮偉道:「大哥,芸芸跟你去。」 阮萱一把撥開阮芸的手,嬌嗔道:「大哥,萱萱跟你去。」 說著自動抓緊阮偉的手。 阮偉閃動如點漆的眸子,調皮道:「你不是怕到娘房裡的嗎?」 阮萱嗔道:「才不呢!有大哥在,萱萱什麼都不怕。」 阮偉笑了笑,另只手牽起阮芸,向院內走去。 夜色籠罩整個大地,靈峰寺的晚課也早已做完了。 紅磚瓦房內,正中兩間廳房,兩側並排著兩列廂房,在右側最內一間房內,佈置得高雅華貴。 四壁上高懸兩幅絹畫及幾幅立軸,立軸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字兒,皆是讚美阮大成的善行益事,下署蜀中某某。 房間頗大,內裡滿滿陳設著紅木家具及古玩。 最裡靠角,斜放錦帳絲衾的一個紅木床,床四周都用絲織品蒙著。 這時已入夜,床側放著兩盞長腳宮燈,粉紅色的燈罩,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柔和的光芒散照在床上一個婦人的臉上,朦朧看去,那臉竟是個絕美的美人胚子,然而── 當你接近一看,那婦人臉上滿是疤痕,雖然因歲月的久長,傷口已彌合得很細密了,但看起來還是令人有悸悚之感。 那疤面婦人睡得很熟,臉上平靜如水,門簾被輕輕掀開,阮偉三人走了進來。 阮偉見母親睡得很熟,不忍心把她吵醒,卻又怕不給她服下悟因伯伯的藥,醒來後,又要發病。 他輕巧地把藥沖在一杯溫水裡,然後扶起疤面婦人,仔細地向她口中倒入,疤面婦人微張櫻唇,一口口吞下,不一會兒一杯藥水就喝光了。 阮偉緩慢地放好疤面婦人,她好像沒有被吵醒,仍在睡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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