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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殘父異母奇家庭

  杭州是我國古代名城,名勝古跡甚多,西湖,更是風景優美,稱絕天下。

  從西湖邊雇船到岳墳,由岳墳入山,曲曲折折走很長一段山路,便到靈峰寺。

  這靈峰寺在杭州並不著名,也許是山高寺小的原因,遊人很少。其實這靈峰寺風景極佳,北邊有座小山,山上有亭,名叫「望海亭」,在這亭中可鳥瞰到整個錢塘江及西湖的景色。

  寺內大殿西邊園中,種植密密的梅樹。

  時值九月霜降時節,這一日,日落西山,已是黃昏,一十四五歲的少年,在園內徘徊地走著。

  這少年長得天庭飽滿,眉清目秀,尤其那明如晨星似的眼眸更顯得神清氣朗。

  九月天氣已甚寒冷,但他僅穿著一套單薄的白色衣裳,卻無一點畏寒之態。

  只見他神情略顯焦急,似在等候一個人。

  大殿內正是晚課時候,送來陣陣梵唄的聲音,和著梅林中的暗香。

  白衫少年突然眉頭一展,口中輕呼:「暗影浮香。」

  人隨聲起,他扭腰一折,也未看清他的身法,已如一點流星飄散飛去。

  好一招精妙的「暗影浮香」!

  聲落處,現出一位灰袍赤眉高大的和尚,頷首慈笑道:「偉兒,你這一招『暗影浮香』的身法火候已勝過老衲了!」

  白衫少年面向老僧打揖行禮後,赧顏道:「老伯誇獎,偉兒這路身法練了數日都練不好,剛才耳聽梵音,鼻聞梅香,不自覺的使了出來,還不知使得對不對呢?」

  赤眉和尚哦了一聲,歎道:「這一招『暗影浮香』輕身功夫,還是當年老衲俗家時,因行了幾件善事,被一位姓許的老俠客見到,傳了老衲這一招,以示嘉勉,數年來老衲一直練它不好,唉!想不到你才學數日,卻精進如斯!」

  赤眉和尚凝目注視著白衫少年,又道:「偉兒,可知老衲為什麼總不肯收你為徒嗎?」

  白衫少年亮晶晶的大眼閃了閃,道:「老伯,偉兒一直想不透這件事,是不是偉兒資質不夠,不堪……」

  赤眉和尚搖頭止住,道:「不是!不是!別胡思亂想,妄自菲薄,你的根骨與資質俱是上上之選,百年難得,就因此,老衲才不敢輕易收你為徒,以免誤了你的機遇,再者──老衲,……唉!總之你以後會得到勝過老衲千倍的師父。」

  白衫少年倔強道:「老伯,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偉兒自動便受老伯傳授玄門內功,像前幾天授偉兒那招『暗影浮香』,不是教了偉兒功夫嗎?老怕就是不肯認偉兒這個徒弟,偉兒心裡卻終生認老怕為師。」

  赤眉和尚長歎一聲,走上前牽住偉兒的小手慈愛地道:「老衲何嘗不想收你為徒,只是老衲這幾手功夫,粗淺得很,教了你,反而誤了你,那招『暗影浮香』卻大大不同,老衲當年若非這招輕功救命,早已死了十數次了!」

  白衫少年眉頭又皺了起來,顯是被赤眉和尚說到「死」字觸發而起。

  赤眉和尚柔聲問道:「偉兒,是不是你母親的病又犯了?」

  白衫少年淒苦的點頭道:「中午母親還好好的,黃昏前父親回來,不知怎地把母親惹氣,病就發作起來,把父親嚇走了,剛才偉兒來時,母親稍為好點,躺在床上,可是……可是……娘躺在床上直哭,口中……老……喊著『男人』!『男人』!」

  赤眉和尚長眉緊蹙,沉思道:「你母親的病也真怪,幾年來都不見好轉,唉!據老衲看,你母親當年受的刺激太大,以致今日還不能清醒……」

  白衫少年情急道:「老伯,我娘的病,到底要吃什麼藥才能治好呢?」

  赤眉和尚道:「心病仍須心藥醫,只要你母親的心一旦豁然開朗,病就自然而愈,吃藥是沒有用的!」

  白衫少年流淚道:「那……那……要怎樣……娘才能開心呢?」

  赤眉和尚輕撫偉兒手背,安慰道:「不要急,急也沒有用,只要你母親見著那個叫『男人』的人,唉!這也是妄想,若能找到此人,你父親早找到了,除非你母親再受一次大刺激,或許就會痊癒!」

  白衫少年抹乾眼淚,輕聲道:「老伯,我要回去了!」

  赤眉和尚從懷中掏出一包藥,塞在偉兒手裡,道:「這給你母親服下,安安她的神。」

  白衫少年仿佛已習慣到這裡向赤眉和尚拿藥,點點頭,就揣著那包藥走下靈峰寺去。

  在靈峰寺長長的石級下,是一方平地,左側轉向山裡,面向西湖,那裡倚山蓋著一棟美觀的連院紅磚瓦房。

  白衫少年走到院前,停步伸手推開院門,門才打開一側,裡面「砰」地一聲沖出一個紅影,一晃,躲在白衫少年身後,裡面跟著沖出一個八九歲的男孩,長得虎目濃眉,茁壯如牛,看到白衫少年,叫道:「大哥,二姐欺負我,搶了我的木劍!」

  白衫少年愁眉收斂,含笑道:「水牛乖!大哥幫你把木劍要回來,不要鬧。」

  說著回手抓向身後紅衫女孩,紅衫女孩被抓到,大嚷道:「不來啦!大哥幫水牛,不幫萱萱!萱萱要鬧,萱萱要這……」

  白衫少年眉頭輕皺,望著這個最潑辣的妹妹,不知如何才好。

  「萱姐!娘要給你吵醒了,娘剛睡著,醒了又要罵你……」說著,裡院一個綠衫女孩輕步走出。

  萱萱一見綠衫女孩,嘴巴一撇,道:「誰要你這丫頭管來著!我才不怕娘呢!娘生來就恨我一個,你們都欺負我好了,反正萱萱沒人疼!」

  說罷,偷眼望著白衫少年,哭嚷起來。

  白衫少年急得直搖手,勸道:「萱妹別哭!你再哭,大哥不喜歡你了。」

  萱萱人小鬼大,打蛇隨棍上,立時停住哭聲,機靈的說道:「好,萱萱不哭,大哥要幫萱萱,才是喜歡萱萱,不然萱萱就哭。」

  白衫少年真對她沒辦法,轉身對膚色黑黝黝的男孩道:「水牛,木劍借給二姐玩一會,好嗎?」

  這四個孩子,唯獨這個水牛最醜,完全不像他的哥哥及兩個姐姐,那紅衫少女及綠衫少女仿佛雙胞胎似的,長得十分相像,皆是芙蓉如面的美人胎子,可是卻又和這白衫少年,長得不一樣了。

  水牛委屈地道:「二姐老是搶我的東西,這木劍是爹昨天才給我買的,二姐玩一會就要還給我!」萱萱撒賴道:「才不還給你這黑炭呢!爹喜歡你,什麼東西都買給你,不買給我們,爹只愛你一個,我就要欺負你,不還你。」水牛氣得環眼直瞪,看看就要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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