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怒劍狂花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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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空氣中充滿了濕氣。 藏花的衣服已髒了,也皺了,她的頭髮和眉毛全沾上了露水。 寒意隨著晨風緩緩的襲入她的體內,她拉拉衣領,抖了抖身體,強打起精神繼續走著這不知終點的路程。 樹葉在動,晨霧在飄,風在吹,旭日在東升,遠處已傳來了雞鳴,也傳來了一陣陣低沉而又古老的鐘聲。 藏花揚眼望向遠方,那兒隱隱約約的,仿佛有一座古寺,低沉而古老的鐘聲就發自那古寺。 仇無忌的目的也仿佛就是那古寺。 這世上大多數的廟、寺、廟都建在人跡較少的地方,不是在深山裡,就是在荒郊外,不是在溪水旁,就是在樹林內。 為什麼這些供奉敬拜的神宇,都要建在這種地方呢? 曾有人這樣解釋過,廟蓋在深山裡,是要考驗朝拜人有沒有誠心? 你想來求神、拜佛,就必須要經過一段遙遠艱辛的的路程,心不誠,意不足,你當然也就無法走完這段路程。 也有人說:「廟建在深山、建在荒郊、建在溪旁、建在樹林裡,是為了保持它的神秘感。」 「無心廟」就座落在一片樹林內,它是個尼姑庵,也是江湖上三大名庵之一。 無心庵內的主持叫「心無師太」。 她不但心已死了,連人都仿佛是個死人。 如果你見過她以前在江湖上走動時的樣子,或知道她在江湖上用的名號時,你一定不會,也不敢相信「心無師太」就是她。 心無師太以前在江湖上的名號,就叫「美人魚」。 江湖上的人對她的批評一共只有十二個字,用這十二個字來形容她,是最適當的了。 「天使般的臉孔,魔鬼般的身材。」 看見她的臉,你一定會驚訝世上居然有這麼純潔、這麼可愛、這麼美麗、又這麼溫柔的臉孔。 等你看到了她的身材時,你就知道為什麼有人要堅持「甯為男人」的論調了。 只要是男人,一見到她的身材,沒有一個人不哭的。 五 哭有好幾種。 傷心要哭、悲哀要哭、高興要哭、做錯事了要哭、被罵了也要哭,痛苦當然更要哭了,可是見了她的身材時那種哭,卻不是這幾種哭。 那是一種後悔的哭。 ——後悔你為什麼不早點見到她,後悔為什麼無法、也不能和她共做「男人與女人的戰爭」。 只要是男人,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她的「天使與魔鬼」。 這樣的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是一個尼姑庵的主持? 她被男人拋棄了? 或是她看破了紅塵? 這一點是江湖上近五十年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問題之一,也是眾人想知道的答案之一。 她為什麼要在聲名如日中天時,忽然削髮為尼姑呢?而且一做至今已二十三年了。 「江湖美人魚」一恍就成無心庵的心無師太,是什麼令她做下如此大的決定呢? 無心庵本來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尼姑庵而已,自然地來了以後,一切就改觀了,由小庵而變大庵,由本來只有三個尼姑而演變成七十餘個尼姑的庵寺了。 由一間默默無聞,乏人問津的小庵,在轉眼之間,在一夕之後忽然變成了武林中三大名庵之一。 庵因人而紅、人因庵而老、而變、而樵憚。 昔日的「美人魚」已不復存在,今日的心無師太是否風采依舊,美麗如昔? 晨曦透過朝露,迷迷濛濛的投射在無心庵,使得這座古老而雄偉的尼姑庵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看著仇無忌走進無心庵,藏花略為停了一停腳步,她眉頭微皺,挑眼一思。 ——仇無忌走了一夜,就是為了要到這無心庵? ——他和某一個人約在此地碰面?或是到這裡來拿某樣東西? ——他是個度誠的信徒,到這裡只不過是為了信仰?所有的問題,光用想像是得不到答案,要知道真相就必須進入庵內才能得知。 藏花剛想邁步,就看見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 她看見一個不該在這兒出現的人,從庵內姍姍的走了出來。 她看見的是花漫雪。 花漫雪仿佛一夜末眠,又仿佛剛剛經過一場激烈決鬥後所出現在眼睛裡的那種疲倦之意,她全身好像都已無力的走出庵門,走入樹林,走進晨曦裡。 藏花知道她不是個信徒,她唯一信仰的就是自己口袋裡的錢財,她從不到什麼寺呀、廟宇的,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無心庵呢? 對於這個問題藏花並沒有思索太久,因為她很快的又看見仇無忌走出無心庵。 他剛剛進去時,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現在出來時的樣子卻仿佛中了特大號頭彩似的,走起路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他很快的就走出樹林,走入荒漠。 藏花現在就很為難了,是繼續跟蹤下去?還是先進入無心庵探個究竟呢? 已沒有時間讓她再遲疑了,她毅然的甩了甩頭,她已決定進入無心庵了。 看仇無忌走的方向,一定是回到城裡,他徹夜走到這裡,他的目的也一定是在這裡,如果現在不進去看個名堂,藏花一定會憋死。 藏花可以被氣死、自己渴死、被人打死,不管她怎麼死都可能。但是,卻絕對不會是憋死。 她如果是個會讓自己憋死的人,那麼她就不是藏花,也就不會發生了那麼多可悲可泣,驚天動地的故事。 ——好奇心豈非自古以來就是人類惹麻煩的原因之一。 六 早課。 千遍一律,一成不變的早課。 上香、念經、祈福、默禱,每天清晨起來後,要做完這些事才可以開始吃早餐。 永遠是四樣青菜豆腐和一大鍋粥,吃完早餐後,當然就開始整理店裡的一切,包括大門外的庭院。 藏花進入無心店時,她們正好吃完早飯,開始在打掃,一位年紀較大的尼姑看見藏花,立即上前:「施主,是否來上香?」 「上香?」藏花微愣,但立即笑著說:「對,對,我是來上香。」 「施主請隨我到大殿。」 從前院,經過走廊到大殿,一路上藏花的眼睛沒有停過的四處望。 正常,很正常,並沒有什麼值得懷疑之處,藏花不由的以為自己判斷可能錯了,仇無忌也許就和平常人一樣,到這裡只是為了上香。 趁著那中年尼姑在點香時,藏花問她:「師太法號如何稱呼?」 「貧尼心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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