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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二


  看到「鳳三」兩字時,他也跳了過去,鳳三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好友,就算犯了些過錯,他也不願知道。

  但他卻沒有錯過「姬苦情」,在姬苦情的名字下只寫著四個字:「兄妹亂倫。」

  俞佩玉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世上竟真有這種不顧羞恥的人,這種事他簡直難以相信。

  但他卻不得不信,因為他想到了姬苦情的兒子「姬葬花」,若非兄妹亂倫,又怎會生出那種變態的侏儒?

  但姬靈風和姬靈燕為什麼卻沒有得到他們惡性的遺傳呢?畸形的侏儒生出的子女,本也很少是正常的。

  難道她們並不是姬葬花的女兒?

  俞佩玉不禁又想到他在殺人莊的秘道中,所發現的那塊石塊,又想到姬夫人那神秘的情人。

  那人無疑也是俞家的人。

  難道那就是「俞放鶴」的秘密?

  俞佩玉不敢再想下去,但他也知道自己若不將這件事弄清楚,以後,時時刻刻都會忍不住要想到它的。

  他不由自主地翻到「俞放鶴」那一頁。

  他的手已在發抖,一顆心幾乎已跳出腔子。

  只見在「俞放鶴」的名字下寫著:「兄弟鬩牆,逐弟為寇,貌似君子,行實小人。」

  旁邊還有行小字:「漠北大盜『一股煙』,即俞放鶴之弟,自幼被逐,流落為寇,兄稱聖賢,弟為巨盜,妙極。」

  俞佩玉的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他也記得小時候曾經聽說過有位「二叔」,那時他的母親還沒有去世,他一問起這「二叔」,他母親就彷彿很生氣,告訴他:「二叔已經死了,死了很久。」而且還叫他以後莫要再提起。

  現在他才知道「二叔」並沒有死,那麼,姬夫人那秘密的情人,難道就是他二叔,姬靈風姐妹難道就是他二叔的女兒,姬靈風一直掩護著他,難道就因為他們之間有種神秘的血緣關係?

  俞佩玉正在沉思著,突聽一陣車輪滾動聲響起,一個身穿蓑衣,頭戴笠帽的人推著輛獨輪車自東方走了過來。

  黑暗中雖看不清車上裝的是什麼貨物,但遠遠就可嗅到一陣陣很濃烈的藥草味,載的想必不外是藥材。

  蜀道崎嶇,多數山路便難行車馬,唯有這種獨輪車最為方便,深山中盛產藥材,各地藥商中俱多蜀人。

  這一人一車可能絲毫沒有什麼奇特之處,若是換了別人,一定不會留意,但俞佩玉卻覺得很可疑。

  他遠遠聽到車輪碾動的聲音,就知道車上載的貨物甚是沉重,而一般藥材的分量卻都很輕。

  蜀中少雨,這人卻穿著件蓑衣,他推著這麼沉重的一輛車子,腳步卻很輕捷,看來一點也不吃力。

  普通的藥商大多結幫而行,他卻是孤身一人,而且此刻夜已很深,他猶在趕路。

  這些都是可疑之處,只不過俞佩玉此刻並沒有心情多管別人的閒事,推車的人正低著頭匆匆趕路,也沒有留意到他。

  就在這時,突聽遠處又有一陣急驟的蹄聲響起,一霎時像已近了很多,顯見這匹馬走得很快。

  荒郊靜夜,這蹄聲聽來分外刺耳,但推車的這人既沒有抬頭,也沒有回顧,彷彿根本沒有聽到。

  只見一匹快馬急馳而來,遠在三丈外,馬上的人便已自鞍上飛掠而起,凌空一個翻身,飛燕投林般落在獨輪車前面。

  那匹馬輕嘶一聲,立刻收勢停下,俞佩玉不由得暗中喝了聲彩:「端的人是強人,馬是好馬。」

  推車的人卻似什麼也沒有看到,依舊低著頭推他的車。

  那騎士攔在道中,眼見獨輪車已將撞在他身上,他卻還是動也不動,當真可算是動如飛鷹,穩如山嶽。

  俞佩玉發現這人身材又矮又胖,就像是個圓球,背後卻斜背著一柄很長的劍,模樣看來有些滑稽。

  但他的氣概卻很不凡,隨便往那裏一站,就有一種懾人的威儀,令人不敢稍存輕視之心。

  俞佩玉雖然看不清他的面目,卻已想到他是誰了。

  推車的那人堪堪已將獨輪車推到他身上,才忽然停住,說停就停,毫不勉強,那麼沉重的一輛車子在他手中竟輕若無物。

  那騎士這才仰面大笑道:「歐陽幫主怎地改行賣起藥材來了,這倒是怪事一件。」

  推車的這人竟是長江水道七十二舵的總瓢把子歐陽龍,俞佩玉在黃池會上本也見過他的,只不過他此刻蓑衣笠帽,隱去了本來面目,俞佩玉雖也覺得他有些眼熟,卻想不起他是誰。

  只聽歐陽龍也大笑道:「魚島主果然好眼力,佩服佩服。」

  他將笠帽往頭上一推,接著又道:「只不過魚島主為何不在南海納福,卻跑到這裏來幹什麼?難道魚島主放著好好的掌門人不做,也改了行麼?」

  俞佩玉並沒有看錯,這佩劍的矮胖子果然就是海南劍派的掌門人,「飛魚劍客」魚璇。

  這兩人一在江上,一在海南,此刻卻在這裏碰了頭,這顯然不會是巧合,俞佩玉暗暗奇怪。

  歐陽龍車上載的究竟是什麼?

  他們究竟有什麼圖謀?

  ***

  俞佩玉本就躲在小石後的避風處,所以他雖然燃著堆火,他們也並沒有發現,何況此刻火已漸漸熄了。

  只聽魚璇道:「小弟不遠千里趕到此地來,這原因幫主難道會不知道?」

  歐陽龍道:「請教。」

  魚璇大笑道:「幫主是為什麼來的,魚某也就是為什麼來的,幫主又何必裝糊塗。」

  歐陽龍沉默了半晌,突然自懷中抽出了樣東西,道:「莫非島主今年也接到了此物。」

  他手上拿的只不過是張請帖,以他們的身份每天接到張請帖都不稀罕,奇怪的是他拿著這份請帖,手竟有些發抖。

  魚璇看到這份請帖,笑容也立刻不見了,長嘆道:「不錯,今年我也倒了霉。」

  歐陽龍打了個哈哈,道:「今年是富八太爺的七十整壽,他帖子不遠千里下到海南,正顯得魚兄有身份,有地位,怎可說是倒霉呢?」

  這也是俞佩玉心裏奇怪之處,有人送帖子請他,正表示他交遊廣闊,就算他覺得路途遙遠,不願親自去,也盡可派人送份禮去,以盡心意,就算白送了份禮,人情總是做到了。

  像他們這樣的江湖大豪,又怎會吝惜於區區一份禮物。

  但聽歐陽龍的笑聲,卻似充滿了幸災樂禍之意,就好像一個人臨死時忽然發現了個陪綁的。

  俞佩玉實在想不通這是為了什麼。

  只聽魚璇乾笑了兩聲,道:「幫主說得好,富八太爺請了我,就正該覺得面上有光才是,只不過,我找了兩個月,卻還沒有找到一份禮物,幫主你看這怎麼是好?」

  俞佩玉更奇怪了,送禮乃是交情,只要送者拿得出手,無論禮物厚薄,對方都絕沒有拒絕之理。

  何況上至金銀珠寶、古玩珍飾,下至糕餅喜點、衣衫綢布,莫不可以用作禮物。堂堂的飛魚劍客,一派宗主,若說連一份禮物都找不到,這話無論說給什麼人聽,只怕誰也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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