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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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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婦人道:「我並無此意。」 姬苦情像是鬆了口氣,道:「那麼你還是請站遠些吧,你一走近我,我就會心跳。」 黑衣婦人道:「你本無心,怎會心跳。」 她走得雖慢,卻未停頓。 姬苦情嘴裏似已發乾,嗄聲道:「你究竟想怎樣?」 黑衣婦人沒有回答這句話,卻道:「你今年已有七十二了吧?」 姬苦情道:「你……你記得真清楚。」 黑衣婦人悠悠道:「無論誰活到七十二歲,都已該活夠了,是麼?」 姬苦情擦了擦汗,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婦人道:「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 姬苦情苦笑道:「數十年來,又有誰明白過你的意思?」 黑衣婦人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我希望你莫要逼我出手。」 姬苦情面色驟變,忽然仰面大笑道:「你難道要我一見了你就自殺不成?」 他雖然是在笑,這笑聲卻比哭還難聽。 但也就在這時,他已飛撲而起,他枯瘦矮小的身子看來已不是個人,而是一隻兇惡敏捷的食人鷹。 黑衣婦人仍靜靜地站在那裏,假如姬苦情是鷹,她簡直就是條羊,等到姬苦情撲過來時,她衣袖才輕飄飄地揮起。 誰也看不出這片輕飄飄的衣袖能擋得住姬苦情這一擊之力,只聽一聲慘呼,姬苦情的身子突然飛起三丈,「砰」地撞上石壁,再沿著石壁滑下,蒼白的臉上充滿了驚怖痛苦之色,一雙眼睛已死魚般凸了出來,眨也不眨地瞪著黑衣婦人,嗄聲道:「罡氣……」 兩個字剛說出口,鮮血已箭一般噴了出來。 黑衣婦人淡淡道:「不錯,這正是先天罡氣,你總算很有眼光。」 姬苦情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狂笑著道:「好,好,先天罡氣,天下無敵,我死得總算不冤。」 他大叫大笑,手舞足蹈,就像是變成了個瘋子。 只見一點點鮮血隨著他的笑聲四面濺出,等到這句話說完,血已枯竭,笑聲也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嚨裏還在「咕咕」直響,朱淚兒雖然對這人深惡痛絕,此刻也不禁閉起眼睛,不忍再看。 *** 「先天罡氣」這四字俞佩玉是聽說過的,但他一直都以為這不過只是江湖傳說中的神話,就像是「以氣馭劍」,「傳音入密」這些功夫一樣,古代縱或有之,此時也早已絕傳。 他從未想到自己竟真的能親眼見到這種功夫的威力。 只見姬苦情的身子已倒臥在血泊中,起先還像只青蛙般在「咕咕」地喘著氣,過了半晌,身子突又向上彈起了兩尺,再落下時便動也不動了。 黑衣婦人這時才轉過頭來,望著俞佩玉。 她的目光仍是那麼平靜,但卻能穿透黑紗,穿透血肉,直透入俞佩玉心底,俞佩玉竟不由自主垂下頭去。 黑衣婦人忽然道:「你就是俞佩玉俞公子?」 她居然也知道俞佩玉的名字,而且對他如此客氣,若是換了別人,一定會覺得受寵若驚,暗中竊喜不已。 但俞佩玉卻只覺得有些害怕——他想不到自己竟已如此有名了,他知道有名並不是件可喜的事。 「名氣」就像是件華貴的外衣,雖能使一個人看來光彩得多,但其代價卻往往是很可怕的。 海東青見他彷彿呆住了,忍不住道:「俞兄,家師在跟你說話。」 俞佩玉這才定了定神,道:「不敢,在下正是俞佩玉。」 黑衣婦人道:「好,你跟我來。」 她長袍輕拂,俞佩玉、海東青、朱淚兒三人如沐春風,穴道竟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解開。 海東青伏地道:「弟子……」 黑衣婦人道:「你和楊子江的事我都已知道,用不著再說了。」 她輕輕一轉身,人已到了門外。 朱淚兒突然緊緊拉住了俞佩玉的手,悄聲道:「你要跟她走?」 俞佩玉只覺她的小手在輕輕顫抖,心裏忍不住生出一縷柔情,柔聲道:「你自然也跟我一齊走。」 朱淚兒眼睛立刻亮了,將俞佩玉的手拉得更緊,嫣然道:「無論到什麼地方,你都肯帶著我?」 俞佩玉暗中嘆了口氣,道:「無論到什麼地方,我都會跟你在一起。」 突聽黑衣婦人道:「但這次他卻不能帶著你。」 朱淚兒身子一震,鬆開了手,嗄聲道:「為什麼?」 黑衣婦人道:「因為我說的。」 朱淚兒跳了起來,大叫道:「你憑什麼要拆散我們?你……你……你雖救了我們的命,但若不是你徒弟害人,我們也不會到這裏。」 她語聲哽咽,眼淚又流了下來,頓足道:「你救我本是應該的,憑什麼作威作福。」 海東青臉色變了,伏地道:「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求你老人家莫要怪她。」 朱淚兒用力一甩頭髮,忍住眼淚,大聲道:「你用不著為我求情,我不怕,她殺了我,我也不怕,殺了我,我也要和俞佩玉在一起。」 她又拉起了俞佩玉的手,道:「你自己說的,無論到哪裏都帶著我的,你……你難道又要反悔不成?」 俞佩玉沉默著,溫柔的替她擦乾了眼淚,忽然轉身面對黑衣婦人,道:「我已答應過她,也答應過她的三叔,我絕不能拋下她。」 黑衣婦人冷冷道:「你若連這點兒女之情都拋不下,還能成什麼大事?」 俞佩玉一字字道:「我若連這件事都不能守信,又何以為人?」 黑衣婦人凝注著他,目光中似乎漸漸露出一絲暖意,緩緩道:「好,很好,你是個好孩子……」 她飄飄掠到朱淚兒面前,緩緩抬起了手。 俞佩玉和海東青的呼吸都幾乎停頓,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這隻手一落,朱淚兒的頭顱便要粉碎。 只聽黑衣婦人道:「你捨不得離開他?」 朱淚兒咬著牙,瞪著她,道:「無論誰若要我離開他,除非先要我的命。」 俞佩玉望著黑衣婦人的手,連心跳都幾乎停止。 黑衣婦人的手已落了下來,卻只是輕撫著朱淚兒的頭髮,柔聲道:「你也是個好孩子,但你若真的喜歡他,就不能拖累了他,就應該讓他一個人去好好做事。」 朱淚兒怔了怔,忽然以手掩面,失聲痛哭起來。 黑衣婦人道:「我並不是要他拋下你,只不過要你們暫時分開一些時候,你們反正都年輕,以後見面的日子還多著哩。」 朱淚兒跺了跺腳,嗄聲道:「好,你不用說了,我走,我一個人走……」 她以手掩面,痛哭著奔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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