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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唐琳道:「我。」

  楊子江皺眉道:「難道是你害死唐老前輩的麼?」他不禁也覺得很奇怪,因為唐琳實在沒有謀殺父親的理由。

  李佩玲這時拉住了唐琳的手,柔聲道:「你只怕是因為悲痛過度,所以理智有些不清了。」

  唐琳道:「我神智清楚得很,這件事我本也不想說的,可是現在,我若再不說,大姐的冤枉就再也洗不清了。」

  唐琪愕然望著她,也不知是驚訝,還是感激。

  唐琳道:「那天晚上,夜已很深,大姐和大嫂都已睡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和爹爹去說,就起來去找他老人家。」

  楊子江道:「你想起了什麼事?」

  唐琳冷冷道:「那是我們的家務私事,你也要管嗎?」

  楊子江笑了笑,不再說話。

  唐琳道:「誰知道我還未走到他老人家門口,就聽見他老人家屋子裏有說話的聲音,我正在奇怪,這麼晚了,爹爹屋子裏怎麼會有客人?他老人家休息得一向很早的,而且,只要有客人來,我們都會知道,除非他不走正路,而是由外面偷偷溜進來的。」

  楊子江冷笑道:「唐家莊警戒森嚴,就算有人想偷偷溜進來,只怕也很困難吧。」

  唐琳道:「非但很困難,而且根本無此可能。」

  楊子江道:「既然如此,那位客人又是怎麼進去的呢?」

  唐琳道:「爹爹的屋子裏,有條秘道直通到外面,那人想必早已和爹爹約好,是爹爹自己將他從地道中接過來的。」

  她竟將如此秘密的事都說了出來,大家雖然還不知道她的下文,但已不覺先對她相信了三分。

  唐琳道:「我本不願偷聽爹爹的秘密,但既已來了,又不想就這麼回去,正站在外面猶疑時,突聽爹爹道:『你我雖是忘年之交,但這件事關係實在太大,我不能不分外謹慎,你要知道,唐家莊的暗器從未借出給別人。』」

  楊子江道:「這人居然是來向唐老前輩借暗器的麼?」

  唐琳道:「當時我也覺得這人實在太不知進退,竟來強人所難,只聽他跟爹爹說了許多話,還是非要爹爹將暗器借給他不可。」

  楊子江道:「他說的是些什麼話?」

  唐琳道:「他說,他要做的這件事,關係很重大,若是事成,大家都有好處,他又說,爹爹既然不肯出面,至少也該將暗器借給他。」

  楊子江道:「唐老前輩被他說動了麼?」

  唐琳道:「沒有,爹爹雖是一莊之主,但祖宗的家法,他也不敢違背的。」

  楊子江道:「暗器既然沒有借給他,那麼,殺死唐老前輩的人也不會是他了。」

  唐琳道:「我聽他還在不停地遊說,生怕爹爹被他打動,就闖了進去,因為我知道有了第三個人在旁邊,他就無法再說了。」

  楊子江道:「他見到你進去了麼?」

  唐琳道:「他又不是個瞎子,怎麼看不到我,看到我進去時,他雖然有些吃驚,但居然還是不肯死心。」

  楊子江道:「他認得你?」

  唐琳點了點頭,黯然道:「就因為我認得他,所以才沒有對他起防範之心,誰知他竟乘我沒有注意時,將我身上的鐵蒺藜偷去了一枚。」

  楊子江目光閃動,冷笑道:「原來此人還是位妙手空空兒。」

  唐琳嘆道:「他的手腳的確很快,非但我全未覺察,連爹爹都沒有注意到。」

  楊子江瞪著她,厲聲道:「你到你自己爹爹的屋子去,還帶著暗器幹什麼?」

  唐琳道:「本門子弟,暗器從不離身,連睡覺時也帶著的。」

  楊子江道:「這難道也是你們祖宗的家法。」

  唐琳道:「正是。」

  楊子江道:「他就用從你身上偷去的那枚毒蒺藜,將你爹爹殺死的?」

  唐琳黯然說道:「他臨走時,爹爹送他出去,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回身作揖,卻乘勢在爹爹胸前一拍,誰也沒有想到他手裏竟還藏著暗器,更未想到他只不過為了爹爹不肯將暗器借給他,就下了如此毒手。」

  她說到這裏,大家已不覺信了七分。

  因為這件事雖然未必完全合情合理,但大錯鑄成,她也要負很大的責任,自然不會說假的。

  楊子江長長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那人殺了唐老前輩,你是在旁邊親眼瞧見的了。」

  唐琳道:「不錯。」

  楊子江忽然怒喝道:「你既然親眼瞧見,為何直等到現在才說?」

  唐琳垂下頭,淒然道:「因為……因為他就是我未來的夫婿,爹爹本已將我許配給他了。」

  這句話說出來,人群中立刻起了一陣騷動,有的驚訝,有的惋惜,有的同情,但對這件事卻更深信不疑,因為若非被逼,誰也不會將這種秘密混出來的,俞佩玉更不禁暗暗嘆息。

  他實在也未想到這件事其中還有如此多曲折。

  唐琳流淚道:「我見他竟敢真的下毒手時,本來當時就想和他拼命的,但禁不住他苦苦哀求,我的心竟被他說軟了。」

  楊子江冷冷道:「女生外向,有了丈夫,本就不會再將父母放在心上,世上大多數女人都是如此,這倒也怪不得你。」

  唐琳流淚道:「求求你莫要說了,我也知道我該死,可是我後悔時已不及,因為我當時既沒有說出來,事後就更不敢說了,爹爹入棺時,也是我搶著替他老人家收殮,因為我是怕他的傷痕被人發覺。」

  楊子江道:「如此說來,這件事和你的兄弟姐妹都沒有關係了?」

  唐琳道:「他們根本全不知情。」

  楊子江冷笑道:「好,有勇氣,算你有勇氣,竟將這一筆爛賬全都算在自己身上。」

  唐琳流淚道:「這本是我一人的罪孽,自然應該由我一個人承當。」

  楊子江道:「但你那未婚的夫婿是誰呢?難道別人都不知道?」

  唐琳道:「這本是爹爹為我們私下訂的親,準備到我十八歲的生日那天再宣佈的,誰知……誰知我的生日還未到,他老人家就已……」

  她痛哭失聲,再也說不下去。

  楊子江厲聲道:「你還準備再為他隱瞞下去不成?」

  唐琳掩面痛哭,也不說話。

  但大家已紛紛怒喝道:「那雜種究竟是誰,姑娘你若再不說,何以見老莊主於九泉之下?」

  唐琳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她忽然抬起頭來,指著一個人道:「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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