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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有些招式,他雖可以本門的功夫化解,但他若一露出「先天無極門」的功夫,身份豈非就要洩露。

  他只有隨意創招,隨機應變,但要施展這種武功,心頭必得一片空靈,使出來的招式,才能達渾然無極之境,此刻他心裏既有這麼多顧忌,對方招式的壓力又是這麼大,使出的招式哪裏還能圓通自如。

  只聽那藍袍道人怒吼道:「臭小子,你為何不將鳳三教你的武功使出來?你難道怕老夫看破他武功的秘密?……用些勁,混蛋,你昨天晚上到哪裏去了,怎的今天一點勁也使不出來……好,勇夫背箭,猛虎開山……你這一招也算是勇夫背箭?你這簡直像在替人家洗澡擦背。」

  前面幾句話自是罵俞佩玉的,後面幾句,卻是罵他徒弟的了,他竟以為俞佩玉不敢使出本門武功,是怕他瞧出鳳三先生武功的訣要,俞佩玉心裏實在是有苦說不出,已幾乎連招架都已乏力。

  這藍袍道人雖還嫌他徒弟使出的招式不夠勁,其實十雲招式之威猛,功力之沉厚,已令旁觀的人都為之動容。

  俞佩玉每使一招前,都要先想想這一招是不是本門的武功,這樣的打法,不但出手慢了三分,費力也費得特別多,又是二十招過後,他已是滿頭如雨而落,遇著險招時,只要靠那一著「行雲佈雨,風舞九天」,才能化險為夷,但三招一過,卻又落入了險境。

  他翻來覆去,也不知將這一招使過多少次了,幸好每使一次就純熟一分,威力也增加一分。

  到後來十雲先他身形一轉,就遠遠避開,等到他這一招使過,才來搶攻,只打得俞佩玉更是叫苦不迭。

  只聽那藍袍道人又在怒吼道:「臭小子,還是將鳳三教你的功夫全使出來吧,就只這一招有什麼屁用,若不是老夫這混蛋徒弟不爭氣,你早已死了八十遍了。」

  他竟認定了俞佩玉也不知學得鳳三多少功夫了,只因他瞧俞佩玉功力之深厚,在江湖中已是一流身手,又怎會除了這一招「行雲佈雨,鳳舞九天」外,就再也使不出一著像樣的招式來。

  俞佩玉卻正是啞巴吃黃連,暗往腹裏咽,卻不知那藍袍道人這麼樣一吼一叫,反而等於幫了他的忙了,否則林瘦鵑等人目光是何等犀利,此刻見他拼命掩飾自己本門的武功,心裏只怕又要動疑,他以後的麻煩就又要多了。

  只見俞佩玉滿頭大汗,越流越多,誰都以為他必然無法再支持三十招,誰知俞佩玉天生神力,內力之深厚,竟出人意外,三十招過後,他還是那副樣子,頭上汗雖更多卻還是照樣可以應付。

  眾人暗道:「看你還能再支持三十招麼?」

  ▼第一九章 驚龍搏命

  眾人認為俞佩玉無法再支持三十招,誰知好幾個三十招都過去了,他竟還是老樣子未變。

  這時大家都不覺驚奇起來,只不過此番驚奇的,已不是十雲招式之猛,而是俞佩玉內力之強了。

  大殿簷下,已站滿了人,都已瞧得悚然動容。

  林瘦鵑苦笑道:「這小子看來斯斯文文,想不到竟是條蠻牛,若不是十雲師兄如此武功,看樣子別人真還對付不了他。」

  他方才一招就被俞佩玉震斷了長劍,此刻自然希望將俞佩玉的功力說得越強越好,也好替自己遮遮羞。

  田際雲卻淡淡一笑,道:「他就算真是條蠻牛,難道咱們就沒有伏牛的本事麼?」

  他聲音說得小,本以為別人不會聽見,誰知那藍袍道人雖然暴跳如雷,還是耳聽八方突然怒吼道:「好,你的本事既然那麼大,就看你的吧。」

  這時十雲正以雙手去夾擊俞佩玉的左右雙脅,俞佩玉正不知該如何破解,突見十雲的身子竟平空飛了起來。

  原來那藍袍道人竟一把拉起他後頸,將他拋了出去,喝道:「你這沒有用的孽障,滾到一邊去學學別人的本事吧,人家說不定一伸手就將這姓俞的收拾了。」

  他嘴裏雖在罵自己的徒弟,其實卻無異在給田際雲顏色看,他自己知道無論是誰,也無法一伸手就將俞佩玉收拾了的。

  俞放鶴、林瘦鵑對望一眼,心裏俱覺好笑,暗道:「想不到此人好強護短的脾氣,竟是到老還改不了。」

  只見十雲凌空一個翻身,飄飄落在地上,面上立刻又笑瞇瞇的,向俞佩玉合十一禮,道:「貧道失禮,望公子見諒。」

  俞佩玉微笑答禮道:「道長手下留情了。」

  兩人相視一笑,哪裏像片刻前還在拼命的。

  那藍袍道人已瞪著田際雲喝道:「現在老夫就要看你那窮酸師父,究竟教給你些什麼了不得的本事了,你還不出來,難道還要等老夫自己去請麼。」

  田際雲嘆了口氣,苦笑道:「道長既要弟子獻醜,弟子敢不從命,只是,卻讓各位前輩見笑了。」

  他挽了挽衣袖,緩步走了出來,俞佩玉卻乘這刻功夫喘了口氣,將簷下站著的人都瞧了一遍。

  只見俞放鶴面帶微笑,和那「唐無雙」並肩而立,林瘦鵑站在他的身後,手裏還握著那半截斷劍,原來他瞧得出神,竟忘記將這半截斷劍拋卻了,若不是方才惡戰驚心,他怎會還將這丟人的東西留在手上。

  除了這三人之外,別的人看來都陌生得很,只不過一個個俱是氣度沉凝,顯見俱是武林中的名家高手。

  俞佩玉正在心中奇怪:「紅蓮花到哪裏去了?」已瞧見大殿裏的銅鼎上箕踞著一個人,卻不是紅蓮花是誰?

  他暗中數了數,這些人包括那藍袍道人師徒在內,也不過只有十一個,那麼,還差一個人呢?

  俞佩玉想了想,恍然忖道:「還差的一個,自然就是海棠夫人,她自然不願和這些人混在一處。」

  只聽藍袍道人喝道:「臭小子,你還在發什麼呆,別人當你是條牛,要來伏你了,這人可不像我徒弟那麼沒用,你不如還是乖乖趴下來,讓人騎上去吧。」

  他這話明是罵俞佩玉的,其實卻無異是在要俞佩玉拼命,他徒弟勝不了俞佩玉,難道還願意別人勝過俞佩玉麼?眾人俱是老江湖了,怎會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心裏雖覺好笑,面上可不敢笑出來。

  只見田際雲向俞佩玉淡淡一笑,道:「閣下神力驚人,在下方才已領教過了,此番還要來領教領教閣下的高招,閣下也不必手下留情……」

  ***

  那藍袍道人吼道:「手下留情?難道這小子方才是對我徒弟手下留情麼?」

  這藍袍道人火氣之大,當真是天下少見,直到俞佩玉和田際雲交手已四五十招,他這口氣還是沒有消。

  此番交手又與方才大是不同,方才十雲人雖秀氣,招式卻是剛猛凝重,正是拳經上說的「蓄勁如張弓,發勁如射箭」,只要一招出手,必是沉沉實實,神變氣退,絕沒有什麼花巧。

  此刻這田際雲人雖英挺,出手卻如花團錦簇,令人目眩,四五十招過後,竟招招俱是虛著,沒有一著實招。

  俞佩玉雖不能使出本門武功,但「先天無極」門講究的本所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這正是田際雲武功的剋星。

  他縱然不使出本門武功來,但要訣既得,智珠在握,就憑他那分定力來對付這種招式,也應綽綽有餘。

  怎奈田際雲輕功之高妙,身法之迅急,竟如神龍在天,變幻無窮,一招還未發出,身形已變了三種方位,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莫說俞佩玉捉摸不到,就連在一旁觀戰的人,也瞧得眼花繚亂,只覺一個田際雲,眨眼間已化身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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