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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田際雲道:「家師……」

  那病人冷冷一笑,道:「他若想見她,叫他自己來好了。」

  語聲中身形忽然自床上橫飛而起。

  他躺在床上,看來已奄奄一息,連動都動不得了,但此刻飛起之後,身形當真如神龍翱翔,鳳舞九天。

  田際雲變色喝道:「前輩難道不要她……」

  「她……的命了麼」這句話還未說完,那病人已向他撲了下來,一指箕張,直抓他的咽喉。

  田際雲只覺強風籠罩,壓得他連氣都透不過來,哪裏還顧得了傷人,竟也逃都逃不開了,只有奮起雙掌,向上迎去。

  誰知那病人身形凌空,出手竟還能變化,身軀如飛鳳般一轉,手掌已扣住了田際雲的脈門。

  這剎那之間,大家俱是目瞪口呆,神魂飛越,大家雖都知道這病人來歷不凡,卻也未想到他武功竟如此驚人,世上無論哪一門、哪一派的武功殺手,和他此番的出手一比,簡直有如兒戲。

  郭翩仙暗驚忖道:「這小子當真是自討無趣,此番他的手既已被人抓住,這一身武功只怕就要被人借去了。」

  心念一閃間,只聽那病人輕叱道:「豎子無禮,略予薄懲,去吧。」

  叱聲中,田際雲身子竟被他凌空提了起來,像拋球般地從窗口直拋了出去,良久才聽得「砰」的一聲。

  那病人卻又已躺回床上,不住喘息。

  又過了好半晌,窗外竟又傳來田際雲的語聲,道:「前輩好高明的武功,晚輩日後還得再來領教領教。」

  說到最後一個字,語聲已遠在數十丈外,這少年不但有一身打不散的硬骨頭,竟還有個打不怕的膽量。

  俞佩玉不覺暗暗生出相惜之心,嘆道:「好一條漢子,卻不知是何人門下?」

  那病人喘息著道:「就憑俞放鶴那些人,還教不出這樣的徒弟。」

  俞佩玉道:「不錯,他絕不會是當今天下十三派任何一派的門下,所以晚輩才覺得奇怪,不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

  那病人閉起眼睛,搖頭不語。

  朱淚兒忍不住道:「三叔為何要放了他?」

  那病人冷冷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何況他縱無禮,我又怎能和他一般見識。」

  朱淚兒道:「但我看他絕不是單為送信而來,他此來一定是想來刺探這裏的虛實,他見到三叔的病還沒有好,此番回去,只怕就要叫人來了。」

  那病人怒道:「叫人來又怎樣?你我縱然死了,也不能做丟人的事,知道麼?」

  朱淚兒垂下頭去,道:「是。」

  她再也不敢說話,俞佩玉心裏對這病人的為人,更是暗暗佩服,郭翩仙呆了半晌,忍不住賠笑道:「前輩縱然要放他走,為何不將他那身功夫借來用用?」

  那病人冷冷望他一眼,目中滿是輕蔑不屑之意,也不回答他的話,朱淚兒卻在一旁冷笑道:「三叔縱然要借別人的武功,不是那人心甘情願,便是他咎由自取,否則像閣下功力也不弱,三叔為何不借去用用呢?」

  郭翩仙心頭一寒,不敢多說了,但他素來自高自傲,此番討了個沒趣,心頭終是不忿,過了半晌,忍不住道:「姑娘只怕是在說笑了,普天之下,又有誰會心甘情願,將自己苦苦練成的武功,借去給別人用的?」

  朱淚兒眼角瞟了銀花娘一眼,冷冷道:「只怕有人也未可知。」

  銀花娘也不知道她為何忽然瞟自己一眼,只覺心裏發毛,正想設詞探問,俞佩玉已先問道:「卻不知這封信上寫的究竟是什麼?」

  他脫口問出這句話來,心裏又有些後悔,只道那病人絕不會說的,他豈非也在自討無趣。

  誰知那病人卻將書信交給了朱淚兒,道:「你唸給他們聽聽。」

  朱淚兒展開信紙,先瞧了一遍,才緩緩唸道:「……老前輩足下:愚等久慕風儀,不想前輩竟隱身於此,前輩俠名無儔,想必不至包庇……之女,今夜子時,愚等當來拜謁,盼前輩勿卻是幸,俞放鶴等十二人拜上。」

  這封信想是倉促寫成,詞句並未修飾,但卻寫得極是簡單扼要,絕沒有浪費多餘的筆墨。

  只不過朱淚兒唸信時,卻故意唸漏了三個字。

  俞佩玉暗道:「那第一個字想必就是這病人的姓名,她不願我們知道,所以故意不唸,後面那兩個字,想必是說她乃『妖孽』之女,她自然更不會唸出來了。」

  突聽那病人冷笑道:「俞放鶴等十二人……哼,就憑他們,也敢約定時候來見我?」

  朱淚兒低聲道:「就憑他們自己,當然是不敢寫這封信的,但現在他們必定有了個極硬的靠山,所以膽子才大了。」

  俞佩玉和郭翩仙對望了一眼,不禁都暗暗佩服這小姑娘心思之敏捷,他們也算出俞放鶴等人必有助手到了。

  俞佩玉暗道:「算來這人必定不會就是通信的田際雲,必定比田際雲武功更高,莫非是田際雲的師父麼?」

  想到這裏,他竟不覺暗暗為這病人擔心起來。

  只見那病人閉著眼沉思半晌,緩緩道:「他們既然以禮上書,我們也不可沒有回覆……淚兒,你去告訴他們,就說我一直在這裏等著他們。」

  郭翩仙冷笑暗忖道:「你嘴裏說得雖漂亮,其實還不是想乘此去探探對方的虛實,看看他們的靠山究竟是誰?」

  誰知朱淚兒卻搖了搖頭,道:「我不去。」

  那病人皺眉道:「你不去?」

  朱淚兒眼波在郭翩仙和銀花娘臉上輕輕一掃,垂首道:「我在這裏陪著三叔,我不去。」

  俞佩玉已知道她這是不放心銀花娘和郭翩仙兩人,要在這裏監視著他們,由此可見,這病人此刻所剩下的氣力,竟已不足對付銀花娘和郭翩仙了,何況田際雲那般高手的長輩師傅。

  想到這裏,俞佩玉竟脫口道:「朱姑娘既要在這裏侍奉前輩,不如就由在下替前輩去走一趟吧。」

  那病人霍然張開眼來,道:「你去?」

  俞佩玉笑道:「前輩看在下可去得麼?」

  那病人刀一般的目光,瞪了他半晌,忽然道:「你過來。」

  鍾靜本來一直呆呆地坐著,此時目中不禁露出驚恐之色,瞧著俞佩玉,幾乎忍不住要大喊出來:「你千萬莫要過去,他又要借你的功夫了。」

  但俞佩玉卻泰然走了過去,道:「前輩還有何吩咐?」

  那病人招了招手,俞佩玉竟俯下頭來,鍾靜眼睜睜地瞧著,只見那病人在俞佩玉耳邊低低說了半刻話。

  他語聲極輕,誰也聽不出他說的什麼,只能見到俞佩玉面上竟漸漸露出欣喜之色,忽然躬身道:「多謝前輩。」

  那病人道:「你明白了麼?」

  俞佩玉也閉起眼睛,沉思了半晌,雙手忽然在空中劃了幾劃,像是劃了無數個大小不同的圈子。

  別人瞧了還不覺怎樣,郭翩仙瞧了心裏卻大吃一驚,他已發覺每個圈子裏竟都藏著一著極厲害的殺手。

  俞佩玉圈子越劃越急,突又由急變緩,然後驟然停下,他長長吸了口氣,臉色更是紅暈,躬身道:「是這樣麼?」

  那病人目中似有喜色,點頭道:「很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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