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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那少女又呼道:「你若不願讓我們上去,只要下來和我們說句話也可以……俞公子,這麼多人要見你,你為何必要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些人竟然並不想上來,可見目的也並非為了郭翩仙,他們如此急著要俞佩玉下去,難道又有何詭謀?

  他們催得越急,俞佩玉越是猶疑,突聽鍾靜驚呼一聲,那病人放鬆了她的手,她整個人竟立刻倒了下去。

  郭翩仙趕過去扶起她,她身子竟已軟棉棉,聯手都抬不起了,再一探她鼻息,竟也已弱如游絲。

  郭翩仙大駭道:「你覺得怎樣?」

  鍾靜滿面驚懼欲絕,顫聲道:「惡……惡魔……那不是人,是惡魔……」

  她眼睛直勾勾地瞧著前方,嘴裏反來覆去地說著這兩句話,竟似已被駭瘋了,別人問她什麼她都不知道。

  再看那病人面色卻已變得紅潤而有光澤,鍾靜苦練十一年的一身功力,竟被這人在不知不覺間吸去了。

  郭翩仙霍然站起,目光亦是驚懼欲絕,那病人鼻息沉沉,竟似已經睡著,朱淚兒正在替他將棉被塞緊。

  銀花娘悄悄將郭翩仙和俞佩玉都拉到角落裏,悄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郭翩仙汗如雨下,嗄聲道:「吸人精血,作為己用,不想世上竟真有如此歹毒的功夫,你我不乘此時快除去他,只怕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銀花娘嘆了口氣,道:「你若敢先去動手,我一定幫著你。」

  郭翩仙怔了怔,再也說不出話來。

  小樓上靜寂如死,俞佩玉似乎已想有所舉動,但就在這時,樓下又傳上來俞放鶴的語聲,道:「他既不肯下來,想必也和他們蛇鼠一窩,此刻你我既已到齊,再不動手,遲則生變……」

  又聽得海棠夫人嬌媚的語聲道:「盟主是否真查明白了?」

  俞放鶴道:「此事人證俱全,紅蓮幫主亦有所見。」

  紅蓮花沒有說話,想是已默認了。

  俞佩玉正在猜測他們在說的是什麼事,卻已聽得風聲響動,竟有十來個西瓜般大小的黑鐵球,帶著熊熊烈火破窗而入。

  俞佩玉等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猝然間誰也不知該如何應付,只有展動身形,先避開再說。

  那似已沉睡了的病人卻突然自棉被裏伸出一雙蠟黃的手來,只見他十根枯瘦的手指接連彈出。

  但聞「哧、哧」聲響不絕,如急箭破空,那十來個沉重的黑鐵球,竟被他又凌空彈了出去。

  原來他手指輕輕一彈,便有一股有質無形的勁氣隨之而出,竟如行氣馳劍,無堅不摧。

  何況他十指連環彈出,勁氣出之不絕,就是名動天下的「彈指神通」,也萬萬無此聲威,眾人不覺駭然。

  鐵球方被彈出,便「轟」的爆發,流星火雨,四下飛濺,但聞「隆隆」震聲不絕於耳,火雨交織滿天。

  一片驚呼,小樓也被震得搖搖欲倒。

  ▼第一七章 去而復返

  銀花娘等人所居小樓,被火彈震的搖搖欲倒,她不禁動容道:「這難道就是江南霹靂堂威懾天下的火器?」

  郭翩仙嘆道:「不錯,這火器威力雖不如聲勢這麼驚人,但你我方才若被波及,此刻縱不粉身碎骨也要焦頭爛額了。」

  朱淚兒回頭一笑,道:「你們現在總該知道了吧,我三叔雖然借了這位姑娘十一年功力,但卻救了你們四條命,這買賣你們總沒有吃虧。」

  窗戶方才已被擊破,朱淚兒一面說話,一面將四面窗簾都拉了起來,竟似不願被外面的人瞧見屋裏動靜。

  那病人一雙手又縮回被裏,臉色又漸漸蒼白,眾人若非眼見,誰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人方才竟有那般驚人的身手。

  俞佩玉忍不住道:「那俞放鶴究竟和閣下有什麼仇恨?」

  那病人淡淡道:「他還不配。」

  俞佩玉道:「既是如此,他為何定要置閣下於死地?」

  那病人道:「你怎知他要對付的不是你們?」

  俞佩玉嘆道:「俞放鶴不去別處下棋,卻偏偏要到這偏僻的小鎮來,我本已覺得有些奇怪,如今才知道,他竟是為了閣下而來的。」

  那病人竟又閉起眼睛,不理他了。

  俞佩玉道:「還有,閣下不在別處養病,卻偏偏也要在這偏僻的小鎮上,這也是件怪事,在下委實猜不出這小鎮究竟有什麼吸引人之處。」

  那病人根本就不理他,俞佩玉也無法再說下去。

  過了半晌,突聽朱淚兒緩緩道:「他們要對付的並不是我三叔,而是我。」

  俞佩玉愕然道:「你小小年紀,他們為何要對付你?」

  朱淚兒笑了笑,道:「我現在年紀還算小麼?」

  俞佩玉道:「這姓俞的縱然是個衣冠禽獸,但以他武林盟主的身份,又怎會勞師動眾,只為的是來對付個小小的孩子。」

  朱淚兒冷笑道:「武林盟主?他這武林盟主又算得了什麼東西,莫說我三叔,就算我,也從未將他放在眼裏。」

  黃池大會執天下武林牛耳垂數十年,大會盟主,天下英雄膽敢不敬,如今這小小的女孩子卻居然未將之放在眼裏,這女孩子身份難道比武林盟主還要尊貴?俞佩玉簡直越來越奇怪了。

  他還想追問下去,突聽銀花娘歡呼道:「走了,這些人竟全都走了,走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

  郭翩仙掀起窗簾一瞧,外面果然已無人影。

  朱淚兒淡淡道:「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些人只發覺我三叔武功已復,難道還敢留在這裏等死不成。」

  連俞放鶴、君海棠這樣的人,都似乎對這病人真的畏懼已極,這病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俞佩玉心裏既是驚訝,又是好奇,但這時郭翩仙卻已抱起了鍾靜,道:「我們也該走了。」

  朱淚兒冷冷道:「對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俞佩玉道:「但他們若是去而復返,你們……」

  朱淚兒傲然道:「我三叔的事,也用得著你們來管麼?至於我……我是死是活,更一向用不著別人費心。」

  鍾靜顫聲道:「既是如此,你們為什麼要……要……偷去我的武功?」

  朱淚兒冷冷道:「那是你來求我們的,我們並沒有找你,你也怨不得別人。」

  鍾靜怔了怔,又放聲痛哭起來。

  那病人忽然輕輕道:「念他們此來不易,把東西給他們吧。」

  朱淚兒道:「但這些東西本來是我的,為什麼要給他們?」

  那病人皺眉道:「區區珠寶,又算得了什麼,你怎地越變越呆了。」

  朱淚兒垂首道:「是!」

  她再不說話,卻從壁櫃間取出了個包袱,拋在銀花娘面前,包袱鬆開一角,光芒隱隱露出,竟赫然正是銀花娘失去之物,銀花娘心裏雖然滿腹驚疑,但再也不敢多話,怔了半晌,提起包袱,飛也似的奔下樓去。

  ***

  這病人究竟是誰?俞放鶴等人為何會如此畏懼於他?朱淚兒又是什麼身份?這許多武林高手為何要來對付她這麼樣個小小的女孩子?而且連堂堂的紅蓮花也在其中,紅蓮花又豈是欺凌弱小的人?

  這病人生的究竟是什麼病?為何要在這偏僻的小鎮上養病?他功力明明尚未恢復,俞放鶴等人又勢必不會去遠,他本該將俞佩玉等人留下來的,卻又為何要輕輕將他們放走?

  俞佩玉心裏固是疑雲重重,銀花娘也在不住喃喃自語,道:「奇怪,那癆病鬼為何會將到手的珠寶還給我?為何會如此容易就放我們走?難道他對我們真的毫無企圖?」

  她一面說,一面往前闖,這在陽光浸浴下的小鎮,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竟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但郭翩仙走了兩步,卻突然攔住了她的去路。

  銀花娘趕緊將那包珠寶藏到背後,變色道:「你想幹什麼?」

  郭翩仙嘆了口氣,道:「到底是女人,連你這樣的女人,都難免小家氣,此時此間,我難道還會打你這包珠寶的主意?」

  銀花娘眼珠子一轉,抿嘴笑道:「你既然知道女人都很小氣,為什麼又要擋住人家的路,難道你不想快點走出去,難道還想等紅蓮花再來找你?」

  郭翩仙冷冷道:「我自然想快些走,但卻不想被人抬出去。」

  銀花娘瞟了鍾靜一眼,嬌笑道:「我很想被你抱著走,只可惜你的手,已經沒空了。」

  郭翩仙道:「你此刻若一直往前衝,還怕沒有人抬你?」

  銀花娘眼珠子又一轉,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走不得?」

  郭翩仙道:「你我此刻休想走出這小鎮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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