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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林瘦鵑忽然道:「但是,據聞那廝不但武功甚高,而且極為狡猾,不知令尊是真的有把握將他捉到麼?」

  唐珏微笑道:「那廝縱然狡猾,但對家父卻絕無提防之心,而且家父已將他誘至本地警戒最為森嚴之地,他就算沒有受傷,也休想能逃得出。」

  林瘦鵑微微一笑道:「薑是老的辣,無雙老人的手段,我等早已佩服得很。」

  太湖王沉聲道:「但公子卻要知道,盟主對那廝,也並非有什麼惡意,他只不過怕那廝假借他去世公子的名聲,在外為非作歹,所以不得不將他找去……」

  唐珏賠笑道:「這個晚輩自然是懂得。」

  太湖王也笑了笑,道:「令尊為盟主辦好了此事,盟主自然不會忘了他的好處,但盟主此刻身繫天下武林安危,一舉一動,俱難免要被天下人注目,他生怕會有不肖之徒,乘此閒言閒語,所以才要將此事守密。」

  唐珏道:「前輩只管放心,此事晚輩絕不會吐露一字。」

  俞佩玉聽到這裏,手足俱已冰冷。

  林瘦鵑等人嘴裏的「那廝」,無疑就是他。

  那冒充放鶴老人的惡魔,竟仍不肯放過他。

  那不惜破例收容他的唐無雙,竟也是個人面獸心的惡徒,竟要將他穩住在唐家莊,暗中卻將他出賣了。

  若非銀花娘誤打誤撞,將他救了出來,此刻他只怕就難免落入這群惡魔的手中,萬劫不復。

  想到這裏,俞佩玉額上冷汗不禁涔涔而落。

  只聽唐珏又道:「此事辦成之後,但望前輩也莫要忘記所允之事。」

  林瘦鵑正色道:「盟主一言九鼎,怎會食言背信。」

  太湖王微笑道:「只要令尊言而有信,我等負責將『瓊花三娘子』除了,盟主主盟天下號令八方,難道會連區區一個天蠶邪教都對付不了麼?」

  唐珏賠笑道:「盟主若肯為家父除去這心腹之患,此後盟主無論有何差遣,本門上下數百子弟,萬死不辭。」

  唐無雙原來竟是畏懼「瓊花三娘子」的糾纏,為了要除去這心頭大患,才將俞佩玉出賣的。

  這就是他們的交易。

  俞佩玉聽在耳裏,當真是欲哭無淚,他再也想不到這堂堂的一派宗主,在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中,竟會變得如此膽小,如此卑鄙。

  突聽「格」的一聲輕響,神龕裏的土地像竟轉了半個身,接著,唐無雙竟從神案下走了出來。

  這神案下原來竟有條地道,這土地像原來就是秘道的樞紐——俞佩玉若非分外謹慎,此刻行藏就敗露了。

  燈光下,只見唐無雙神情敗壞,面如死灰,勉強抱拳笑道:「兩位果然是信人,老朽來遲,恕罪恕罪。」

  太湖王目光閃動,也抱拳笑道:「好說好說……唐大俠想必已將俞佩玉帶出來了吧。」

  唐無雙乾咳道:「此事本來絕無問題的,誰知……誰知……咳,咳咳。」

  太湖王立刻沉下了臉來,道:「事情莫非有變?」

  唐無雙長嘆了一聲,苦笑道:「事情確已有變,俞佩玉他……他已逃走了。」

  太湖王變色道:「你說什麼?」

  唐無雙嘆道:「此事發生不測,老朽委實慚愧得很,抱歉得很。」

  太湖王怒道:「發生不測?哼,你莫非有意戲弄我們?」

  唐無雙賠笑道:「天地為憑,老朽所說,俱是實言……」

  林瘦鵑冷冷道:「就算你說的不假,堂堂的唐家莊,難道竟是容人來去自如之地麼?」

  唐無雙嘆道:「兩位有所不知,老朽為了要安那俞佩玉的心,所以引他入洞時,竟一時疏忽,將出入無禁的權杖也交給了他。」

  太湖王怒道:「疏忽?我看你簡直是另有詭謀。」

  唐無雙賠笑道:「老朽絕無此意。」

  林瘦鵑冷笑道:「你若不是另有詭謀,就是老糊塗了……」

  唐珏面上早已變了顏色,此刻忽然一拍桌子,怒喝道:「兩位自以為是什麼人,竟敢對家父如此說話。」

  越老越怕死的唐無雙,雖已江河日下,再無昔年雄風,但他這血氣方剛的兒子,盛氣卻仍凌人。

  這一聲怒喝,倒令林瘦鵑、太湖王都吃了一驚。

  唐珏厲聲接道:「兩位最好莫要忘了,這裏是什麼地方,只要姓唐的一聲令下,兩位若想全身而退只怕還不太容易。』

  太湖王忽然大笑起來,笑道:「公子何苦動氣?我等也不過只惋惜此事不成而已,縱然言語間稍有不周之處,又怎敢故意對唐大俠無禮。」

  他語氣軟了,唐無雙胸膛卻挺了起來,捋鬚微笑道:「此事雖不成,但縱是盟主親自到此,也不致會怪罪老夫的。」

  太湖王目光閃動,詭笑道:「是麼?」

  忽然間,只聽一陣腳步「沙沙」之聲響起,八個頭戴范陽笠,緊身勁裝的黑衣大漢,手按刀柄,急步而入。

  唐無雙變色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話未說完,已有一個面容清臒的青衣老人,負著雙手,緩緩走了進來,竟赫然正是當今天下武林的盟主,除了俞佩玉外,誰也不會懷疑的俞放鶴。

  俞佩玉手心沁出了冷汗。

  唐無雙頰上也現出了冷汗,抱拳強笑道:「不知盟主大駕也光臨此間,老朽有失遠迎,但望盟主恕罪。」

  俞放鶴淡淡道:「無雙兄說得太客氣了。」

  他上下瞧了猶有怒容的唐珏一眼,又道:「這位就是令郎?」

  唐無雙賠笑道:「不錯,這正是犬子唐珏。」

  俞放鶴頷首微笑道:「很好很好,果然是少年英俊,不愧為名父之子……但不知貴庚已有多大了?」

  唐珏躬身道:「晚輩今年已虛度二十六歲。」

  俞放鶴悠然道:「脾氣這麼大的人,能活到二十六歲,倒也不容易。」

  唐珏怔了怔,面上已變了顏色。

  俞放鶴緩緩道:「少年人見了尊長前輩,禮數縱然欠周,也就罷了,但若拍起桌子來,豈非太過分了些。」

  唐珏忍不住抗聲道:「但弟子也並非無理取鬧。」

  俞放鶴微笑道:「唐公子難道還不服老夫的話?方才難道還是俞某人在無理取鬧?」

  唐珏還未說話,唐無雙已叱住了他,賠笑道:「犬子無禮之處,老朽代他向俞兄賠罪就是。」

  俞放鶴沉下了臉,道:「老夫是在向令郎問話,無雙兄還是莫要多嘴的好。」

  唐無雙竟真的不敢說話了。

  唐珏深深呼了口氣,沉聲道:「晚輩雖不才,也曾讀得有幾本聖賢之書,怎敢目無尊長,但別人若有辱及家父之處,晚輩也萬萬不能坐視。」

  俞放鶴道:「不能坐視,又將如何?」

  唐珏忍不住大聲道:「誰若辱及家父,晚輩就算拼命,也要和他拼一拼的。」

  俞放鶴微笑道:「哦?真的麼?端的有志氣……」

  話未說完,忽然反手一掌,向唐無雙摑了過去。

  唐無雙也不知是懾於他盟主之威,抑或是真的避不開他迅急的掌勢,竟被他著著實實摑在臉上。

  俞放鶴卻已轉臉瞧唐珏,微笑道:「怎樣?」

  唐珏面上陣青陣白,雖已緊握起雙拳,但一雙手還是在不停地發抖,唐無雙手捂著臉,嘶聲喝道:「你這不孝的畜生,難道還敢對盟主無禮麼?」

  俞放鶴淡淡笑道:「他自然不敢的。」

  忽然反手又是一掌,摑在唐無雙臉上。

  唐珏熱淚已忍不住奪眶而出,放聲悲嘶,大呼道:「爹爹,孩兒不孝,已……已不能……」

  悲憤的呼聲中,他整個人都向俞放鶴撲了過去。

  唐無雙大驚呼道:「瑀兒,快住手。」

  但這時他喝止已來不及了,唐珏已一拳打在俞放鶴肩頭上,只聽「喀嚓」一聲,他手腕已被震斷,身子也被震得飛了出去。

  俞放鶴卻仍背負著雙手,悠然笑道:「無雙兄,令郎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唐無雙早已翻身拜倒,面上更是老淚縱橫,顫聲道:「犬子無知,盟主你……你饒了他這一次吧。」

  俞放鶴嘆了口氣,道:「老夫自然不會和他一般見識,只不過……你也是黃池會中的人,你難道不知道毆辱盟主犯的是什麼罪麼?」

  唐無雙道:「只求盟主饒他一命,老朽自己砍斷他的雙手,向盟主謝罪。」

  俞放鶴且不答話,卻向太湖王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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