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流星·蝴蝶·劍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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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大慢慢的站起來,看著律香川。 她已又冷靜如石像,看著律香川的時候,眼睛裡還充滿了輕蔑不屑之意,冷冷道:「你完了麼?」 律香川在微笑。 高老大道:「你是不是覺得很得意,可是我,我只覺得噁心,噁心得要命。」 她慢慢的轉過身:「現在我要走了,你只有想著我,想著這一次的快樂,但以後我永遠也不會來了,我就是要你想,想得要死。」 律香川道:「你還會來的,很快就會再來。」 高老大冷笑道:「你以為我喜歡你?」 律香川微笑道:「不錯,因為你知道我會揍你,只有我會揍你,你喜歡被人揍。」 他淡淡的接著道,「這些年來,你想必已很難找到一個揍你的人,因為別人將你看得太高、太尊貴,卻不知你只有挨揍才會覺得滿足。」 高老大的手忽然握緊,指甲已刺入肉裡。 律香川道:「你殺了他,並不是因為恨他,而是因為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總是忘不了一個賣肉的!為什麼一想到那次的事就會興奮。」 他微笑著,接著道:「但你以後可以放心了,因為我喜歡揍人,無論你什麼時候來,我都會狠狠的揍你一頓,我現在才知道,你以前那麼樣對我,為的就是想要我揍你。」 高老大突然轉過身,揮手向他臉上摑了過去。 律香川捉住她的手,用力將她的手臂向後扭,道:「你是不是還想要我揍你?」 高老大的手已被扭到背後,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但一隻冰冷的眸子卻已變為興奮熾烈,像是一股火在身子裡燃燒。 律香川笑道:「也許我們才是天生一對,你喜歡挨揍,我喜歡揍人。」 他忽然用力推開她,淡淡道:「但今天我已夠了,你還想挨揍,也只好等到下一次。」 高老大的身子撞在牆上,瞪著他,咬著牙道:「你這畜牲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 律香川悠然道:「我知道你恨我,因為我太了解你是那種人,但你絕不會殺我的,因為也只有我才知道你真正要的是什麼?」 他揮了揮手,道:「現在你可以走了。」 高老大沒有走,反而坐了下來。 女人就像是核桃,每個女人外面都有層硬殼,你若能一下將她的硬殼擊碎,她就絕不會走了,趕也趕不走的。 律香川道:「你為什麼還不走?」 高老大忽然也笑了,道:「因為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要我走。」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因為也只有我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你要的我都有。」 律香川冷冷看著她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高老大道:「就算老伯已死了,你也爬不到你想爬到的地方,因為前面還有人擋著你的路。」 律香川道:「還有誰?」 高老大道:「孫蝶、孟星魂——」她媚笑接著道:「當然不止他們兩個——還有誰——也許是屠大鵬,也許是羅金鵬,但絕不會是萬鵬王!」 律香川的瞳孔忽然收縮,冷冷道:「說下去。」 高老大道:「你當然絕不會為了萬鵬王出賣老伯·因為這樣做對你根本沒有好處,好處是萬鵬王的,你當然都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所以,你勾結的人不是屠大鵬,就是羅金鵬。」 律香川道:「為什麼?」 高老大道:「因為只有他的兩人才能在老伯死後替你除去萬鵬王,你若沒有殺死萬鵬王的把握,就不會殺老伯。」她笑了笑,又道:「屠大鵬的可能當然比羅金鵬大得多,因萬鵬王死後只有他的好處最大,也只有他才能殺得了萬鵬王。」 律香川道:「說下去。」 高老大道:「但等到萬鵬王一死,他就不會再是你的朋友了,那時他就會變成你的對頭,你當然不會讓他在前面擋住你的路,所以——」 律香川道:「所以怎麼樣?」 高老大道:「所以你一定要找個人殺他。」 律香川冷冷道:「我為什麼不能自己下手,我若沒有殺他的把握,怎麼會讓他代替萬鵬王?」 高老大笑道:「現在你當然有把握,但等到那時就不同了,同時他並不是呆子,到那時定會對你加倍提防。」 律香川忽又笑了。 他被人說中的心事時,總是會笑。 他知道只有用笑來掩飾心裡的不安,才是最好的法子。 高老大悠然道:「你若要找人殺他,絕不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律香川道,「哦?」 高老大道:「因為無論誰爬到他那種地位後,都一定很快就想到酒和女人,他若想找最好的女人,就不能不來找我。」 律香川的眼睛漸漸發亮,微笑道:「你的確是這方面的權威。」 高老大道:「除了屠大鵬,你最想殺的人當然就是孟星魂。」她凝視著律香川,緩緩道:「但你卻不一定有把握能殺他!」 律香川沉吟著,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把握?」 高老大道:「他是我從小養大的,我當然比任何人都了解,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則無論任何人想殺他都不容易。」 律香川道:「我知道他很快!」 高老大道:「不但快,而且準,也許還不夠狠,但卻已夠狡猾。」 律香川道:「狡猾?」 高老大道:「狡猾的意思就是他已懂得在什麼時候應該躲起來,躲在什麼地方,因為他已學會忍耐,不等到有把握時絕不出手。」她笑了笑又道:「他躲起來時,天下也許只有一個人能找到他!」 律香川道:「那人就是你?」 高老大道:「不錯,就是我。」 律香川目光閃動,道:「你肯殺他?」 高老大淡淡笑道,「我總不能在他身上蓋房子吧!」 律香川凝視著她,過了很久,才微笑道:「看來你的確很了解我。」 高老大笑得甜而嫵媚,道:「這也許只因為我們本是同一類的人。」 律香川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緩緩道:「所以我剛才說的不錯,只有我們才是天生的一對。」 這本是句很庸俗的話,不但庸俗,而且已接近肉麻。 但這句話從律香川的嘴裡說出來,卻像是忽然變得有種特別不同的意思,特別不同的份量。 無論誰聽到他說出這話,都不能不慎重考慮。 高老大顯然正在考慮。 她目中帶著深思的表情,凝視著他,彷彿想看出他心裡真正的意思來。 律香川心裡究竟在想什麼,沒有人能看得出。 高老大忽又笑了,道:「也許我們的確本是天生一對,但你卻絕不會娶我,我也絕不可能嫁給你!」 律香川道:「的確不可能。」 高老大道:「所以你說這句話根本沒有用。」 律香川道:「有用!」 高老大道:「有什麼用?」 律香川道:「那就要看了。」 高老大道:「看什麼?」 律香川道:「看你能為我做什麼?肯為我做什麼?」 高老大微笑道:「一個人要別人為他做事的時候,最好先問問自己能為對方做什麼。」 律香川道:「你知道我能為你做的事很多?」 高老大道:「那麼第二個問題就來了——你肯不肯做?」 律香川淡淡道:「有時肯,有時也許不肯。」 高老大道:「什麼時候肯?」 律香川道:「在你替我做了件很有用的事之後。」 高老大嘆道:「你難道從沒做過吃虧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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