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古龍 > 流星·蝴蝶·劍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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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劍的手突又揮出,掌緣反切在他右邊的脅骨上。 這一招並不是什麼精妙的武功,甚至根本全無變化。但卻實在太準,太快,根本不給對方任何閃避招架的機會。 毛威的尖叫聲比那麻子更悽慘。 他已有十幾年沒有挨過打。 孫劍道:「這次我沒有打你的臉,好讓你還可以出去見人,下一次就不會如此客氣了。」 他看著毛威手抱著胸膛,在地上翻滾,不等他停下,就揪住他衣襟,將他從地上拉起,道:「我問你,你就得回答,現在你明白了麼?」 毛威的臉色已疼得變了形,冷汗滾滾而落,咬著牙點了點頭。 孫劍沉著聲問道: 「你搭上了方幼蘋的老婆,是不是?」 毛威又點頭。 孫劍道:「你還打算跟她鬼混下去?」 毛威搖搖頭,喉嚨裡忽然發出低沉的嘶喊,道:「這女人是條母狗,是個婊子。」 孫劍看到他目中露出憤怒怨毒之意,就知道他以後絕不會再跟那女人來往,因為他已將這次受的罪全部怪在她頭上。 世界上大多數人自己因錯誤而受到懲罰時,都會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絕不會埋怨自己。 孫劍覺得很滿意,道:「好,只耍你不再跟她來往,一定可以活得長些。」 毛威暗中鬆了口氣,以為這件事已結束。 誰知孫劍忽又道:「但以後她若和別的男人去鬼混,我也要來找你。」 毛威吃了一驚,嘶聲道:「那女子是個天生的婊子,我怎麼能管得住她?」 孫劍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想得出法子的。」 毛威想了想,目中突然露出一絲光亮,道:「我明白了!」 孫劍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道:「很好,只不過這種天生的婊子,隨時隨地都會偷人,你既然已想出了法子,就越快去做越好。」 毛威道:「我懂得。」 孫劍的拳頭忽又筆直伸出,打在他兩邊脅骨之間的胃上。 毛威整個人立刻縮了下去,剛吃下的酒菜已全部吐了出來。 孫劍的臉上卻露著笑容,道:「我這不是打你,只不過要你好好記得我這個人而已。」 他把人打得至少半個月起不了床,還說不是在打人,這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但他說的話,別人只有聽著。 孫劍走過去,將桌上的大半壺酒一飲而盡,皺皺眉道:「到底是暴發戶,連好酒壞酒都分辨不出,又怎麼分得出女人的好壞呢!」 毛威臉上忽然擠出一絲笑容,道:「姓方的那女人雖是個婊子,卻的確是個很夠味的女人。」 孫劍道:「你的女人呢?」 毛威的臉色又變了變,道:「她——她們倒沒有一個比得上她的。」 孫劍盯著他,忽然笑了笑,搖著頭道:「你的話我不信,你連酒都不懂,怎麼懂女人。」 這句話未說完,他忽然衝了進去。 他已看到屏風後有很多女人在躲著偷看,衝進去就選了個最順眼的放過來,扛在肩上。 這女人似乎已被嚇昏了,連動都不動。 毛威變色道:「你——你想幹什麼?」 孫劍道:「不幹什麼,只不過是幹你常常幹的。」 他又拉住了毛威的手,厲聲喝叱道:「送我出去。」 他不想半途中被人暗算,所以拉個擋箭牌,他不怕別的,只是怕麻煩。 毛威只有送他出去,幾乎連眼淚都流了下來,道:「只要你放了鳳娟,我送你一千兩金子。」 孫劍眨眨眼,道:「她值那麼多?」 毛威咬著牙,不肯回答。 孫劍道:「你很喜歡她?」 毛威還是拒絕回答。 孫劍又笑了,道:「很好,那麼你下次動別人老婆主意時,就該先想想自己的女人。」 *** 門外有匹高頭大馬,顯然是匹良好的千里駒。 孫劍一出門,就跳上馬絕塵而去,絕不給別人報復的機會。 這也是他小時在一個人那裡學來的。 這人不大說話,說的每句話都令人很難忘記。 馬行十里,他肩上扛的那女人忽然「吃吃」的笑了。 孫劍道:「原來你沒有暈過去。」 鳳娟吃吃笑著道:「當然沒有,我本來就想跟著你走的。」 孫劍道:「為什麼?」 鳳娟道:「因為你是男子漢,有男子氣概,而且我覺得這樣子很刺激。」 孫劍道:「毛威對你不好?」 鳳娟笑道:「他雖有錢,卻是個小氣鬼,若對我不好,怎捨得為我花一千兩金子?」 孫劍點點頭,忽然不說話了。 鳳娟道:「這樣子難受得很,你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想坐在你懷裏。」 孫劍搖搖頭。 鳳娟嘆了口氣,道:「你真是個怪人。」 孫劍打馬更急。 前面一片荒野,不見人跡。 鳳娟已開始有些害怕,忍不住問道:「你要把我帶到那裡去?」 孫劍道:「去一個你想不到的地方。」 鳳娟鬆了口氣,媚笑道:「我知道你想要找刺激,其實什麼地方都一樣的。」 過了半晌,她忽然又道:「我認得那姓方的女人,她叫朱青。」 孫劍道:「哦。」 鳳娟道:「她真是個天生的婊子,每天都想和男人上床,若要她不偷人,簡直比要狗不吃屎還難,我真不懂毛威能想出什麼法子。」 孫劍道:「死婊子不會偷人的。」 他抱著鳳娟的手忽然鬆開,鳳娟立刻從他肩上摔下來,就像是一袋麵粉似地重重跌在地上。 她尖叫道:「你這是幹什麼?」 *** 孫劍的馬衝出去一箭之地,再兜回來,騎在馬鞍上冷冷的瞧著她。 鳳娟伸出手道:「快拉我上去。」 孫劍道:「我若要拉你上來,就不會讓你跌下去。」 鳳娟還想作出媚笑,但恐懼已使她臉上的肌肉僵硬,嘶聲道:「你搶走我,難道就是為把我帶到這裡來摔下我?」 孫劍道:「一點不錯。」 鳳娟大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孫劍笑笑,坐下的馬已絕塵而去,他做的事不喜歡向別人解釋。 尤其不喜歡向女人解釋。 鳳娟咬著牙,放聲大罵,將世上所有惡毒的話全都罵了出來。 然後她忽又伏地痛哭。 她痛哭並不是因為她全身骨頭疼得像是要散開,也不是因為她要一步步走回去。 她痛哭只是因為她知道毛威絕不會相信她的話,絕不會相信孫劍並沒有對她做什麼事。 孫劍若是真做,她反而一點也不會傷心。 世上本就有種女人永遠不知道什麼叫做侮辱,什麼才叫做羞恥。 她就是這種女人。 別人侮辱了她,她反而很開心,沒有侮辱她,她反而覺得羞恥。 她也永遠無法明瞭孫劍的意思。 孫劍這麼做,只不過是要毛威也嚐嚐自己老婆被人搶走的滋味。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老伯雖然也知道用這種法子來懲罰別人並不太好,但他卻一直沒有想出更好的法子。 很少有人還能想出更好的法子。 *** 孫劍騎在馬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老伯並沒有指示他應該怎麼樣處理這件事,但他卻相信就算老伯親自出馬,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近年來,他也漸漸學會了老伯做事的方法與技巧。 他對自己覺得很滿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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